數。
後主家婆頗知其事,與大戶嚷罵了數日,将金蓮甚是苦打。
大戶知不容此女,卻賭氣倒陪房奁,要尋嫁得一個相應的人家。
大戶家下人,都說:「武大忠厚,見無妻小,又住着宅内房兒,堪可與他。
」這大戶早晚還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的嫁與他為妻。
這武大自從娶的金蓮來家,大戶甚是看顧他。
若武大沒本錢做炊餅,大戶私與銀伍兩,與他做本錢。
武大若挑擔兒出去,大戶候無人,便踅入房中,與金蓮厮會;武大雖一時撞見,亦不敢聲言。
朝來暮往,如此也有幾時。
忽一日,大戶得患陰寒病症,嗚呼哀哉死了。
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童将金蓮、武大實時趕出,不容在房子裡住。
武大不覺又尋紫石街西王皇親房子,賃内外兩間居住,依舊賣炊餅。
原來金蓮自從嫁武大,見他一味老實,人物猥衰,甚是憎嫌,常與他合氣。
報怨大戶:「普天世界斷生了男子,何故将奴嫁與這樣個貨?每日牽着不走,打着倒腿的,隻是一味〈口床〉酒。
着緊處,都是錐紮也不動。
奴端的那世裡悔氣,卻嫁了他?是好苦也!」常無人處彈個山坡羊為證:
「想當初,姻緣錯配,奴把他當男兒漢看觑。
不是奴自己誇獎,他烏鴉怎配鸾凰對?奴真金子埋在土裡,他是塊高号銅,怎與俺金色比?他本是塊頑石,有甚福抱着我羊脂玉體?好似糞土上長出靈芝。
奈何随他怎樣,倒底奴心不美!聽知,奴是塊金磚,怎比泥土基?」
看官聽說:但凡世上婦女,若自己有些顔色,所禀伶俐,配個好男子便罷了!若是武大這般,雖好殺也未免有幾分憎嫌。
自古佳人才子,相湊着的少,買金偏撞不着賣金的。
武大每日自挑炊餅擔兒出去賣,到晚方歸。
婦人在家,别無事幹,一日三餐吃了飯,打扮光鮮,隻在門前簾兒下站着。
常把眉目嘲人,雙睛傳意。
左右街坊,有幾個奸詐浮浪子弟,睃見了武大這個老婆,打扮油樣,沾風惹草。
被這幹人在街上撒謎語,往來嘲戲。
唱叫:「這一塊好羊肉,如何落在狗口裡?」人人自知武大是個懦弱之人,卻不知他娶得這個婆娘在屋裡,風流伶俐,諸般都好。
為頭的一件,好偷漢子。
有詩為證:
「金蓮容貌更堪題, 笑蹙春山八字眉;
若遇風流清子弟, 等閑雲雨便偷期。
」
這婦人每日打發武大出門,隻在簾子下磕瓜子兒。
一徑把那一對小金蓮做露出來,勾引的這夥人,日逐在門前彈胡博詞扠兒難。
口裡油似滑言語,無般不說出來。
因此武大在紫石街住不牢,又要往别處搬移,與老婆商議。
婦人道:「賊混沌,不曉事的!你賃人家房住,淺房淺屋,可知有小人啰躁!不如湊幾兩銀子,看相應的,典上他兩間住,卻也氣概些,免受人欺負。
你是個男子漢,倒擺布不開,常交老娘受氣!」武大道:「我那裡有錢典房?」婦人道:「呸!濁才料!把奴的钗梳湊辦了去,有何難處?過後有了,再治不遲。
」武大聽了老婆這般說,當下湊了十數兩銀子,典得縣門前樓上下兩層,四間房屋居住。
第二層是樓,兩個小小院落,甚是幹淨。
武大自從搬到縣西街上來,照舊賣炊餅。
一日,街上走過,見數隊纓鎗,鑼鼓喧天,花紅軟轎,簇擁着一個人,卻是他嫡親兄弟武松。
因在景陽崗打死了大蟲,知縣相公擡舉他,新升做了巡捕都頭。
街上裡老人等作賀他,送他下處去。
卻被武大撞見,一手扯住,叫道:「兄弟,你今日做了都頭,怎不看顧我?」武松回頭,見是哥哥。
二人相合。
兄弟大喜,一面邀請家中,讓至樓上坐。
房裡喚出金蓮來,與武松相見。
因說道:「前日景陽崗打死了大蟲的,便是你小叔,今新充了都頭,是我一母同胞兄弟。
」那婦人叉手向前,便道:「叔叔萬福!」武松施禮,倒身下拜。
婦人扶住武松道:「叔叔請起,折殺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禮!」兩個相讓了一回,都平磕了頭,起來。
少頃,小女迎兒,拿茶二人吃了。
武松見婦人十分妖娆,隻把頭來低着。
不多時,武大安排酒飯,管待武松。
說話中間,武大下樓買酒菜去了。
丢下婦人獨自在樓上陪武松坐的,看了武松身材凜凜,相貌堂堂,身上恰似有千百斤氣力。
不然,如何打得那大蟲?心裡尋思道:「一母所生的兄弟,又這般長大,人物壯健,奴若嫁得這個,胡亂也罷了!你看我家那身不滿尺的丁樹,三分似人,七分似鬼。
奴那世裡遭瘟?直到如今!據看武松,又好氣力,何不交他搬來我家住?誰想這段姻緣,卻在這裡!」那婦人一面臉上排下笑來,問道:「叔叔,你如今在那裡居住?每日飯食,誰人整理?」武松道:「武二新充了都頭,逐日答應上司,别處住不方便,胡亂在縣前尋了個下處,每日撥兩個士兵服事做飯。
」婦人道:「叔叔何不搬來家裡住,省的在縣前士兵服事,做飯腌臜。
一家裡住,早晚要些湯水吃時,也方便些。
就是奴家親自安排與叔叔吃,也幹淨。
」武松道:「深謝嫂嫂。
」婦人又道:「莫不别處有嬸嬸,可請來厮會也。
」武松道:「武二并不曾婚娶。
」婦人道:「叔叔青春多少?」武松道:「虛度二十八歲。
」婦人道:「原來叔叔到長奴三歲。
叔叔今番從那裡來?」武松道:「在滄洲住了一年有餘,隻想哥哥在舊房居住,不想搬在這裡!」婦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