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案子還是應該由你全權繼續辦理!”說完他迳自退出了茂昌洋行。
以後,田野就趕到霍天行公館去。
女傭說,他們夫妻兩個自晨間外出以後,一直沒有回來過,這樣,田野又撲了一次空。
由霍天行夫婦的行動,田野推想他們可能在非常緊張的處境,順着道路,他又來到摩羅地街鴻發倉庫之前。
倉庫是關閉着,但可以繞道由石闆街方面進去。
丁炳榮和餘飛正在下象棋,其他不三不四的人聚攏了一大堆,在那兒旁觀,有許多是熟臉孔,田野認識是“正義”公司的黨羽。
丁炳榮看到田野,深為詫異,便把棋局讓出,招田野進入倉庫隐僻之處。
“今天風聲很緊,你不适宜到這裡來,最好照常到慈善會去上班!”丁炳榮說:“你看,正義公司的人全聚在這裡,這是霍天行的意思,一方面是控制他們的行動以免在外招搖惹事,另一方面,是等候消息,以防有什麼變故……”
“是否為賈子德殺案的事情?”田野問。
“當然,相信你也清楚,昨夜我們丢了一個弟兄,這可能牽涉很大!”
“這椿事使我有點糊塗,據我的聽聞,賈子德是個好好先生,為什麼會有人向他下此毒手?”田野并不關心暴徒被警探格殺的下文。
“唉!一個人由他的表皮上看不到骨子裡去,賈子德的仇家不止一個,要他的命,還指定要在聖蒙年會的舞會裡……也隻有霍天行有這種魄力擔負這種案件……”
“究竟是屬于那一方面的人主事的呢?”
丁炳榮忽然壓低嗓子:“我看你還是少追問這件事情好,因為你現在在聖蒙慈善會做事,大家都懷疑你會做奸細出賣組織,尤其有人在霍天行面前說你不少的饞言……”
“那就隻有周沖!”
“不管是誰,你自己的言行宜謹慎小心,尤其在‘聖蒙’慈善會裡不要露出形迹,使人懷疑,這是好朋友才肯說的!”丁炳榮說完,不管田野是否同意,便送他離開倉庫,臨出石闆街大門時,又說:“這幾天大家都在避風頭,沒有必要時,宜避免接觸,晚上多留在家裡,關于譚玉琴的問題,霍天行有新的指示,到時,我們會通知你!”
田野欲刺探行兇的内情,雖然又白跑一趟,但對丁炳榮的熱情流露感到無上感激,在職業兇手群中,也隻有他一個頗具正義感了。
他按照丁炳榮的指示,略用過午點,即回返聖蒙慈善會。
這時候的聖蒙慈善會,在田野的眼中已不是原先的那樣朝氣蓬勃,整間屋宇,籠罩着慘淡愁郁的氣氛。
童探長竟在辦公室裡,還有賈子德夫人也在,由桑同白父女陪同着。
原來,昨夜的一場警匪格鬥,暴徒被格斃了。
但是這暴徒非常狡狯,當警探沿戶檢查戶口時,知道案發,在沒有逃亡之先,已預早把所有重要的物件燒毀,一點線索也沒有留下。
事後,警探檢查他的居室,除了一堆燒毀的灰燼以外,向鄰居人家詢問,知道他的姓名為劉興源,是一個無業遊民,再就一無所得。
所以童探長特意來邀請桑同白父女及賈子德夫人,到警署去辨認暴徒的臉目,俾以證明劉興源和聖蒙慈善會有無特殊關系?或和賈子德有無特别接觸。
田野到步,剛好可以陪同前去。
大家分乘汽車,抵達警署。
警署的儲屍室是設在建築物的地下室中,有冷氣設備,陰森森的,使人毛發凜然,越過漫長的走廊,儲屍的地方是一座連牆的鐵櫃子,如公事檔案般全編有号碼,抽屜是藏在牆壁内的。
童探長按照編号,拉出一隻抽屜,那抽屜正好容下一具屍體躺在裡面,有白布裹着。
童探長撅開白布,就可以看見一個醜陋消瘦蒼白的臉孔,眼球突出,張裂了大口,像是兇惡,也像是驚惶,形狀非常恐怖……那額角上有個卵大的創口,可能就是警探們的成績……。
桑南施不敢觀看,避側了臉孔,而且似乎要昏眩地搖搖欲倒,幸而田野把她摟扶着。
賈夫人忽然悲怆欲絕,淚如泉下,隻有桑同白頻頻搖頭。
“怎麼樣?”童探長問。
“不認識!從沒見過!”桑同白答。
“夫人呢?”
“我也從沒有看見過……”她抽噎着答。
童探長就感到困惑了。
搔着斑白頭發,苦苦思索直在發怔出神。
“他穿的衣服,是否黑西裝而淋有桔子汁呢?”田野忽然問。
童探長閃爍的眼光便投到田野身上。
點頭說:“那是不錯的,黑西裝上有桔子汁,在他居室中找到,大概是剛脫下來準備洗換,我們就查戶口了!”
“哦……”田野自覺不該多問話,便緘默下來了。
“你對這件案子有什麼特别的高見嗎?”童探長卻不肯放松。
“沒有……”他答。
“這真是一椿無頭公案!童探長,希望你多努力為遇難者雪冤!”桑同白滿胸感懷,最後這樣說。
人們離開了警署,在汽車的歸途中,田野默默凝想。
那被格斃的暴徒,臉孔非常陌生,在“正義”公司屢次的集會當中,似乎始終沒有看見過……但丁炳榮在鴻發倉庫裡說,他們丢了一個弟兄,這當可證明死者的确是“職業兇手”中的一員……但又為什麼“正義”公司的每一個集會,都沒有他參加呢?難道說這内中又另有隐情麼?
這是兩天以後的事情,關于賈子德的殺案和警匪格鬥的風浪逐漸過去了,社會上的人士似乎把這兩椿事情淡忘。
田野按照着丁炳榮的指示,每天除了上“聖蒙”辦公以外,晚上多半留在家裡,絕少外出。
這天下班以後,用過晚飯,回返公寓,踏上三樓,就聽得沈雁的房中有聚賭的聲音,非常熱鬧,内中還雜有周沖和丁炳榮的嗓子說話。
田野就覺得非常蹊跷,心中猜想,可能又有什麼特别的緣故。
他想回避,悄悄的欲重行溜下樓梯,剛轉身之際,沈雁已追出來了。
“田野兄,快過來!參加我們的‘沙蟹’!”他說。
随着,周沖也探出頭來了,說:“田野最近和我們完全隔閡了。
”
田野無奈,隻有走進房間去,和他們一一打招呼。
除了周沖、沈雁、丁炳榮以外,還有兩個隻是面善,而不知姓名的陌生朋友。
經沈雁介紹,一個名叫吳仲瑜,一個叫柯大勇田野知道,俱是職業兇手的歹徒。
尤其柯大勇特别向田野表現熟絡,他們邀田野參加賭博。
田野說:“我是外行,準輸無疑!”
吳仲瑜說:“田兄未免把金錢看得太重了!”
沈雁插嘴說:“我看田野兄最近無精打彩,定是陽盛陰衰,現在你陪我們鬥牌,待會兒我們陪你找女人去!”
“我不需要女人……”田野說。
“唉,何必說掃興話!今天我們弟兄幾個全有興緻,準備上舞廳逛逛,大家全過九龍金殿舞廳去,由你帶路,找你的三姑娘……順便呢,還替你找那舞女大班尊尼宋出口氣!”
田野不感詫異,奇怪沈雁怎會知道三姑娘到了九龍金殿舞廳,不由便看了身旁的丁炳榮一眼。
丁炳榮向田野遞了個眼色說:“這是老闆的意思!”
這用意就是告訴田野今天晚上有任務,不必多問。
田野很機警的接受了丁炳榮的暗示,不再多說無謂的話和無謂的鬥意氣,參加了他們的賭局。
雖然這個賭局的目的在集合,混時間,但是他們每一個人賭得非常認真。
本來賭“沙蟹”就是偷、欺、詐,騙樣樣俱全的,正适合這批歹徒的味口,尤其“偷雞”博牌時,誰都傾囊把鈔票堆上去,輸光了,便寫欠條,這正符合他們的一句話。
“錢怎樣來時怎樣去”“來得容易去得快”。
約賭至七點多鐘時,由店鋪裡送來酒飯,由于晚間有行動,所以飲酒有限制。
九點鐘他們離開了公寓,由統一碼頭乘輪渡過海,抵達九龍登岸後,即分為兩組,周沖,沈雁,田野三人成為一組,乘車至金殿舞廳,在那裡等候消息。
丁炳榮卻和其他兩個弟兄另成一組,所去的目的沒有透露。
“職業兇手”的集體行動,除了殺人之外,可說再也沒有其他的任務,田野悒悒不安,但又無法擺脫這殘忍暴戾的恐怖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