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找公安。
”馮橋說着,目光轉向祁茂林:“老祁,報案了沒?”
祁茂林的臉臊紅得不知往哪放,陳家聲的話,馮橋不可能聽不明白,他是故作糊塗。
“馮書記,這……”
“好了,有什麼事,你們跟縣委祁書記反映,馮書記時間緊,不能再耽擱了。
”孫濤書記陪着笑臉,想把氣氛緩和下來。
哪知陳家聲一點不給孫濤書記面子:“想走,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誰也甭想走!”
氣氛唰的吃緊,在場的人全都面面相觑,想不到一向敦厚老實的八老漢今天會有如此駭人之舉。
“什麼話,請講。
”馮橋倒是心平氣和,見陳家聲黑了臉,他的态度反倒變得更加和藹。
“你跟我說,南北湖的樹,誰栽的?還有青土湖,誰栽的?!”
“是啊,說清楚,誰栽的?”其他老漢也湊上來,圍住馮橋,七嘴八舌吵嚷起來。
林雅雯想制止,已來不及了。
她心裡連連後悔,方方面面啥都想到了,啥也提防到了,就是沒想到,八老漢會湊這熱鬧。
她沮喪地退出人群,心想,鬧吧,反正這方面不鬧,那方面就要鬧,與其遮着掩着,不如就把矛盾鬧出來。
八老漢果然是因林業廳收回林地這件事跑來跟馮橋理論的,他們準備充分,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沒了控制,八張嘴對着馮橋一張嘴,激烈的争論了半小時。
馮橋一開始還顯得蠻有信心,說話不溫不火,講究分寸,後來,後來……他終于說了句不該說的話:“無理取鬧!林地是國家的,不是你們哪個人的,國家要收回,哪個敢攔?”
“國家?你拿國家吓唬我們?”陳家聲往前逼了一步,怒瞪住馮橋。
另外幾個老漢更野,一聽馮橋打起了官腔,立馬就撒了野,說出的話,沒了邊際。
八老漢拿出一本冊子,上面清清楚楚記載着南北二湖還有青土湖林地的來龍去脈。
這冊子林雅雯見過,是沙灣人跟沙漠作鬥争的曆史記錄,上面記載着民國到解放到土改一直到現在沙灣人守護林地的光榮史。
冊子是七十二家的傳家寶,七十二的太爺曾是沙灣村的秀才,民國初期,就受聘看護這兒的林子。
七十二的父親在人民公社時期,曾是公社的護林員。
後來因為成立流管處,要把所有林地收歸到流管處,跟縣上來的工作組鬧意見,挨了批評,想不通,喝藥自殺了。
八老漢說的沒錯,這沙窩裡的樹,都是沙鄉人一棵棵栽起來的。
流管處成立後,雖是大規模搞過幾次種草種樹,總體來講,毀的比種的多。
建廠要毀樹,修建流管處要毀樹,開發農場更要毀樹,就連後期給職工搞福利,也要賣樹。
“樹是我們的命根子,你們三天收回兩天下放,折騰得還不夠啊?你掰着手指頭算算,光你在流管處那些年,毀了多少樹?”陳家聲的話,已在聲讨馮橋了。
當年馮橋在流管處工作,為這幾片林子的歸屬權,沒少跟村民們發生矛盾。
陳家聲老話重提,馮橋哪還能受得了?
何況,八老漢又重新提起了“121”,提起了南湖血鬥,這些,對馮橋來說,可都是傷疤啊。
“口口聲聲讓我們做出犧牲,我們犧牲得還少?為這個流管處,我們讓了多少步,地讓了,樹讓了,井讓了,我們的死活呢,誰管?!”
馮橋的聲音弱下去,八老漢連珠炮一樣的質問面前,他終于緘默了。
曾慶安剛插了句話,就被陳家聲一句頂了回去:“沒你說話的份,你心裡打什麼算盤,當我們不知?”
其他人見狀,全都閉起了嘴巴,到了這份上,孫濤書記也不好說什麼了。
這些日子,為了調研組順利把工作開展下去,孫濤書記做出的讓步,已經夠多。
他婉言地提醒過馮橋,林地歸屬權,在沙鄉是個敏感話題,能不碰,盡量不碰。
馮橋胸有成竹地說:“林地有森林法管着,隻要依法辦事,就不會有問題。
”這陣兒,他的法不靈了,八老漢提出一個過激的要求,要把沙鄉人的林地要回來,一棵樹也不讓上面拿走!
“我們栽的樹,得留給我們的子孫!”
八老漢這邊的紛争還沒平息,一道梁子那邊又出事了,胡二魁和七十二帶着沙灣村的人,虎視眈眈候在那裡,就等馮橋一行從二道梁子翻過來。
消息是司機們送來的,沙灣村男女老少,紛纭而來,拿着繩索,将十幾輛小車拴在了一起。
場面再次陷入混亂。
到了這時,林雅雯才知道,王樹林為啥不見人影?他壓根就沒到八道沙來。
接完林雅雯電話,正要出門時,鄉秘書就跑來說,沙灣人要行動了,他們想把所有的車輛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