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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清任 第四章 椒花坠红湿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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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紅的,好像一隻巨獸張開了血盆大口。

     那個早夭少女的遺體,就像一張薄紙一樣在血泊中浸透,湮沒。

     夏妃緩緩地在房中踱步。

    慶洛如用過的那隻杯子還放在桌上,杯中尚有半盞殘茶。

    夏妃把茶杯端起來嗅了嗅。

    她本來就精通茶藝,“芸鐘”這一品茶,本來就是她的傑作。

    隻這一聞,她就知道這杯茶水之中有蹊跷。

     忽然間,她想起了什麼,頓時一陣冰涼竄上背脊。

     “你可以把罪證放下了。

    ”身後傳來青王清任冷冰冰的聲音。

     夏妃的心,猛地沉到了冰窟深處。

     她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回頭看清任一眼。

    她死死地攥住手中的那隻黃楊木杯,渾身劇烈發抖,“臣妾不明白主上在說什麼!” “我說——你可以放下你的罪證了。

    ” 像是被火燙了一下,夏妃猛地扔開了黃楊木杯子。

    她跪步過來,連連給青王叩頭,“主上誤會了,這杯毒茶并不是臣妾所沏,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啊!” 清任沒有答理她。

    他沉默一陣子,慢慢地說:“我一直很奇怪,你為什麼那麼熱心地把芸妃引入宮中。

    這不像是你采藍的為人哪。

    ” 夏妃瞳孔一縮。

    清任詭異的語聲,令她流出一身冷汗來,“主上,您到底在說什麼?” 清任道:“你不明白?” 夏妃搖搖頭。

     清任眯了一會兒眼睛,忽然道:“那麼你原原本本告訴我,為什麼要引薦芸妃?” 夏妃沉默片刻,道:“正如主上所懷疑的那樣,是應了慶首輔的請求。

    他……他以家父官職和家母的病情來要挾我……” “那麼說,你心裡也是不會太喜歡慶洛如了?” 夏妃茫然地點頭。

     “這不就是了。

    那麼,你還打算乞求我的寬恕嗎?”清任冷冷道。

     “臣妾沒有做錯什麼!”夏妃急了,語無倫次道,“臣妾自從接替故慶王後掌管後宮,步步深淵,如履薄冰,惟恐一件事情做得不夠好,就要給主上添麻煩,這些年沒有一個晚上睡安穩了的。

    臣妾扪心自問,從來沒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主上、對不起宮中姐妹的事。

    即使是把芸妃引薦到宮中這件事上,雖然是慶首輔的希望……但臣妾自認……也沒有做錯。

    芸妃天生麗質,性情淳和……難道……難道主上心裡就不喜歡芸妃嗎?主上當時,不也動過要把她立為王後的念頭……” 夏妃忽然停住了,她發現清任根本沒有在聽她的哀告。

    說什麼都不再重要了,她終于領悟到了什麼。

    于是她站了起來,直面清任。

     “那麼,臣妾的罪名,是什麼?是……妒殺芸妃,對吧?” 清任轉身背對着夏妃。

    他發現了夏妃眼睛裡,忽然多了一種前所未見的冷洌的東西,直楞楞地刺向他。

    他感到一絲恐懼。

    即使從未對其有過感情的女人,居然也具有洞察他心思的能力,“難道你沒有這樣想過嗎?”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惱怒,用一種幾近惡毒的語氣說。

     “主上猜得不錯。

    ”夏妃道,“臣妾當真有過這等想法。

    宮裡的女人,從慶王後往下,誰不想把别的女人統統踩死,隻剩自己。

    我這樣回答,主上可滿意?” “放肆!”清任喝止道。

    這麼多年,溫順内斂的夏妃,從來沒有在他面前這樣講過話。

     “我想沒想過有什麼關系呢。

    芸妃不得不死,誰讓她是首輔的孫女。

    即使她懷了主上的骨肉,即使她昨天還在侍寝,她今天一樣要陪她的家人去死。

    ”夏妃心知自己已然無幸,從來不肯輕吐的話,此時滔滔而出,“隻是,這樣一個可人兒死了,主上心裡也有些氣惱吧。

    可這總不能是主上的錯,所以總要找個人來擔這個責任的,宮中既然已經沒有王後,那麼——這個人不是我,又能是誰呢?能夠再次替主上分憂,是臣妾的榮耀啊。

    ” 清任冷然道:“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你身為慶氏一黨,無論如何是洗不掉罪名的,何必又扯出這麼多因果來。

    本來罪不緻死的,難道要逼着我殺了你嗎?” “說得好聽,主上不會有放過我的心,我說什麼都是一樣的。

    ”夏妃笑道,“今日全家大難,我也不指望逃出生天。

    我們這些王後妃子的,在主上的心目中從來隻是傀儡而已,該陪葬的陪葬,該送死的送死。

    可是主上何必又給我的死亡安上莫須有的罪名?難道把芸妃的死歸咎于我之後,你就真的能相信自己的手是幹淨的?” 清任皺緊了眉頭,“你說我不幹淨?” “哈哈,你幹淨麼?誰相信!何苦還要惺惺作态,你也隻是一個又自私又虛僞的人。

    ” 此時夏妃心中忽然升起的快意,正在微微燒灼着她的興奮。

    其實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平靜赴死。

    可是清任的言行卻深刻地刺激了她,讓她戴了多年的恭良世故的假面,在一瞬間迸裂了。

     但是她快活了。

    她看着驚訝的拼命保持平靜外表的青王,甚至想,不知死去的慶王後,是否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機會扯開青王堅硬的外殼,把毒針深深地刺到他心裡去呢? “你退下罷。

    ”清任有氣無力道。

    這是他這一生,對這個妃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夏妃畢恭畢敬地向青王行了一個大禮,斂衣而退。

     青王也終于轉過身,對着她點了點頭。

    夏妃緩緩退到門邊,一隻腳跨在門檻外,忽而又回過頭露出一個極其傲慢的笑容,“您就算殺盡了我們這些人也沒有用的。

    您最想要的那一個,永遠也不會屬于你。

    ” 清任沒有理她。

     那隻毒死芸妃慶洛如的黃楊木杯子,猶自在地闆上打着旋兒。

     清任掀開帳子,盯着慶洛如慘白的臉看着,不知在想什麼。

    血腥的味道在這間精美絕倫的繡房裡缭繞不散。

     夏妃回到自己的寝宮後,懸梁自盡而亡。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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