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北京人,距離太大了些。
說完他自己先愣了,他這樣說,等于是透露了自己的心思,但又全然不是這個意思。
王祈隆真的煩躁起來。
從宋文舉那裡出來,漚了一上午的天終于開始落起微雨。
王祈隆的心裡比天氣還陰沉。
路還沒有濕透,樹木和青草已經是油綠的了。
這樣的場景,會讓王祈隆憶起一些雜亂無章的事情。
其實他喜歡這樣的雨,正合了他淡淡的莫名的惆怅。
這是他在大學裡拉下的憂郁病,一旦有這樣的氣候就會複發。
這種天氣,把他陷在那無邊無際的詩人般的情懷裡。
他想,不知道在這樣的天氣裡,安妮是在幹什麼呢?
王祈隆的愁苦也是真正的,他和安妮的事情,其實許多人都是關注着的。
而且,大家現在都反過來向着安妮說話了,他想裝糊塗都是糊塗不了的。
王祈隆夜裡睡不着覺,趴在陽台上聽那時緊時慢的雨聲。
擎了一杯紅酒慢慢地飲,心裡到底是拿不定主意打不打電話。
安妮走的時候,王祈隆是傷了她的心的。
安妮如果不肯原諒他,他就有了一些道理。
但他知道,安妮是個通體透明的女人,沒有人比他王祈隆更懂得她的脾性。
安妮如果是根本沒有芥蒂,他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許彩霞死的實情終歸隐瞞不下去,安妮一旦向他示愛,結果就很難想象。
要麼是兩敗俱傷,要麼是妥協。
若是事情就這兩個結果,哪一種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沒有安妮的時候,女人僅僅是女人;有了安妮,女人的事情就變得既可愛又可怕起來。
但女人是女人,女人終究不完全是安妮。
安妮從那次生病離開陽城,一個電話都沒再給王祈隆打過。
爺爺問起王祈隆和企業的情況來,她卻總是能搪塞過去。
老人家從頭到尾竟然沒有發現孫女是藏着心事的。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河南來了兩個人到北京找安妮。
那兩個人見了安妮,眼睛都不會轉彎了,隻聽說是北京的一個老姑娘,卻不曾料到是如此的光彩照人。
不等交涉,心裡已經先自肯定了幾分。
來的人說,已經等了她兩天,一直聯系不上。
安妮整天盡顧着遊泳健身,泡吧聊天的事情,确實是不好找。
安妮笑着說道,你們不說是從河南來的,就更找不到我了。
然後才問,你們見我是有什麼事嗎?
來人的臉上露出些尴尬,相互看着,好像不好意思說。
安妮的心裡就明白了許多。
但她也不點破,仍然是笑着看他們。
是這樣的,一個說,關于你在陽城,和市長王祈隆的接觸比較多,有一些說法。
我們也沒别的意思,隻是按照組織程序了解一下情況,也不會擾亂你的生活。
另一個說,組織上也是本着對同志負責的原則,盡量不讓哪一個人受委屈。
安妮笑得更開了,安妮起身為他們兩位添了水。
安妮說,我和王祈隆市長?有什麼說法呢?說來讓我聽聽。
是這樣的,有人舉報說你和王祈隆市長關系暧昧。
其實我們對王祈隆市長的人品是了解的,但對舉報又不能不查。
我們來的目的也就是想讓你出個證言,說清楚就行了。
安妮依然笑着說,要說這些都是多餘的,你們不來見我,也未必對傳言相信;你們見了我,我說沒有,你們也不一定不相信。
兩個人也放松起來,笑了說,明知道是形式,可還是得走這個過場。
畢竟是有書為證,空口無憑嘛!
安妮正色道,那你們告訴我,王祈隆市長是怎麼說的?
那兩個人也正了色說,王祈隆的夫人遇難前,他就澄清了這個問題。
我們隻是急于結案才需要你的證言材料。
安妮的臉一下子白了,停了老大一會才問,他夫人怎麼了?
那兩個人面面相觑。
他夫人不在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竟不知道?
你們真的……?
安妮很快又恢複了鎮定的模樣。
她說,我可以告訴你們了,王祈隆是你們共産黨隊伍裡面,最純潔、最有原則性,最是男人的人!但是,我還可以告訴你們,我愛他,這和組織沒有任何關系!
安妮回到家裡,就告訴爺爺,她要到陽城去,馬上就走!
爺爺吓了一跳,爺爺遲疑地說,傻丫頭,你不是又發瘋了吧?
安妮說,我好好的,幹嗎要瘋?
是王祈隆讓你去的嗎?
爺爺是第一次喊王祈隆的姓,他把自己弄得也嚴肅起來。
安妮知道爺爺已經猜到了什麼。
她過去圍住他的脖子,說,爺爺,是王祈隆讓我去的,難道你不喜歡他了嗎?
爺爺老半天才長出了一口氣,沒頭沒腦地說,我看這天還是要下雨啊!
安妮返回陽城的時候,距王祈隆夫人的喪期已經一個多月了。
安妮是憑着一時沖動回來的,有很多問題她連想都沒想。
真正回到陽城,她才覺得問題不是那麼簡單,雖然她是個非常直接的女孩。
一個問題是,見了王祈隆,她該說什麼?能不能把許彩霞給忽略過去?如果忽略不過去,她該如何表現?如果表現出興高采烈的樣子,不管怎麼樣都是說不過去的;如果表現得很悲傷,安妮是裝不出來的。
第二個問題是,他王祈隆的内心到底是怎麼想的?安妮覺得,橫梗在他們中間的,不是許彩霞,或者說許彩霞根本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
她是帶着傷痕回來的,她的心已經被傷透了,但是,她已經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