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幹)出身,韓道(搗)國(鬼)。
因西門慶不肖,生出數名也。
又有即物為名者,如吳神仙,乃鏡也,名無夾,冰鑒照人無失也。
黃真人,土也,瓶墜簪折,黃土傷心。
末用楚雲一人遙影,正是彩雲易散。
潘道士,撤也,死孽已成,撤着一做也。
又有随手調笑,如西門慶父名達,蓋明捏土音,言西門之達,即金蓮所呼達達之達。
設問其母何氏,當必雲娘氏矣。
桂姐接丁二官,打丁之人也。
李(裡)外傳,取其傳話之意。
侯林兒,言樹倒猢狲散。
此皆掉手成趣處。
他如張好問、白汝晃(謊)之類,不可枚舉。
随時會意,皆見作者狡滑之才。
若夫玉樓彈阮,愛姐繼其後,抱阮以往湖州何官人家,依二搗鬼以終,是作者窮途有淚無可灑處,乃于愛河中搗此一篇鬼話。
明亦無可如何之中,作書以自遣也。
至其以孝哥結入一百回,用普淨幻化,言惟孝可以消除萬惡,惟孝可以永錫爾類,今使我不能全孝,抑曾反思爾之于爾親,卻是如何!千秋萬歲,此恨綿綿,悠悠蒼天,曷有其極,悲哉,悲哉!】
【文龍寓意說後評:此批不必然,不必不然。
在作者純任其自然,批者欲求其所以然,遂未免強以為然。
我謂有然有不然,不如視為莫知其然而然,斯統歸于不期然而然,全付于天然,又何必争其然與不然哉!試起作者九原而問之,亦必啞然而笑,喟然而歎,悄然以悲,夷然不顧曰:其然豈其然乎?】
苦孝說
【張批本:夫人之有身,吾親與之也。
則吾之身,視親之身為生死矣。
若夫親之血氣衰老,歸于大造,孝子有痛于中,是凡為人子者所同,而非一人獨具之奇冤也。
至于生也不幸,其親為仇所算,則此時此際,以至千百萬年,不忍一注目,不敢一存想,一息有知,一息之痛為無已。
嗚呼,痛哉!痛之不已,釀成奇酸,海枯石爛,其味深長。
是故含此酸者,不敢獨立默坐。
苟獨立默坐,則不知吾之身、吾之心、吾之骨肉,何以栗栗焉如刀斯割、如蟲斯噬也。
悲夫!天下尚有一境,焉能使斯人悅耳目、娛心志,一安其身也哉?蒼蒼高天,茫茫厚地,無可一安其身,必死用戶庶幾矣。
然吾聞死而有有知之說,則奇痛尚在,是死亦無益于酸也。
然則必何如而可哉?必何如而可,意者生而無我,死而亦無我。
夫生而無我,死而亦無我,幻化之謂也。
推幻化之謂,既不願為人,又不願為鬼,并不願為水石。
蓋為水為石,猶必流石人之淚矣。
嗚呼!蒼蒼高天,茫茫厚地,何故而有我一人,緻令幻化之難也?故作《金瓶梅》者,一曰&ldquo含酸&rdquo,再曰&ldquo抱阮&rdquo,結曰&ldquo幻化&rdquo,且必曰幻化孝哥兒,作者之心,其有餘痛乎?則《金瓶梅》當名之曰《奇酸志》、《苦孝說》。
嗚呼!孝子,孝子,有苦如是!】
第一奇書非淫書論
【張批本:詩雲&ldquo以爾車來,以我賄遷&rdquo,此非瓶兒等輩乎?又雲&ldquo子不我思,豈無他人&rdquo,此非金、梅等輩乎??&ldquo狂且狡童&rdquo,此非西門、敬濟等輩乎?乃先師手訂,文公細注,豈不曰此淫風也哉!所以雲&ldquo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rdquo注雲:&ldquo詩有善有惡。
善者起發人之善心,惡者懲創人之逆志。
&rdquo聖賢著書立言之意,固昭然于千古也。
今夫《金瓶梅》一書作者,亦是将《褰裳》、《風雨》、《箨兮》、《子衿》諸詩細為摹仿耳。
夫微言之而文人知儆,顯言之而流俗知懼。
不意世之看者,不以為懲勸之韋弦,反以為行樂之符節,所以目為淫書,不知淫者自見其為淫耳。
但目今舊闆,現在金陵印刷,原本四處流行買賣。
予小子憫作者之苦心,新同志之耳目,批此一書,其&ldquo寓意說&rdquo内,将其一部奸夫淫婦,翻批作草木幻影;一部淫詞豔語,悉批作起伏奇文。
至于以&ldquo睇&rdquo字起,&ldquo孝&rdquo字結,一片天命民彜,殷然慨側,又以玉樓、杏庵照出作者學問經綸,使人一覽無複有前此之《金瓶》矣。
但恐不學風影等輩,借端恐虎,意在騙詐。
夫現今通行發賣,原未禁止;小子窮愁著書,亦書生常事。
又非借此沽名,本因家無寸土,欲覓蠅頭以養生耳。
即雲奉行禁止,小子非套翻原闆,固我自作我的《金瓶梅》。
我的《金瓶梅》上洗淫亂而存孝悌,變帳簿以作文章,直使《金瓶》一書冰消瓦解,則算小子劈《金瓶梅》原闆亦何不可!夫邪說當辟,而辟邪說者必就邪說而辟之,其說方息。
今我辟邪說而人非之,是非之者必邪說也。
若不予先辨明,恐當世君子為其所惑。
況小子年始二十有六,素與人全無恩怨,本非借不律以洩憤懑;又非囊有餘錢,借梨棗以博虛名:不過為糊口計。
蘭不當門,不鋤何害?鋤之何益?是用抒誠,以告仁人君子,共其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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