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還沒有一點頭緒,連周沖交給他溫克泉地址的紙條,也一直塞在荷包裡面,連看也沒有看過。
霍天行曾向田野保證過,隻要他一天存在,周沖不敢對田野怎樣,而且向溫克泉夫人索款的事情,還派出丁炳榮和沈雁兩人給他幫忙,所以田野滿不在乎,并不因為周沖的警告而改變他再花時間去尋找三姑娘的計劃。
在統一碼頭購了票,走上駛往尖沙咀的輪渡,汽笛聲響過之後,他伏在欄杆上俯看綠郁的海水,旋槳擊着浪花,推動了輪渡在綠波上馳行,他的思潮也随着波浪起伏。
船駛出海心裡,海水的顔色也更是郁黯,加上這天特别起了點海風,輪渡颠簸得很厲害,太陽在晨間是很明朗的,這會兒忽隐忽現,連天色也是憂郁的。
田野似乎預覺到他的前途并不怎樣光明。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田野回過頭來,竟是丁炳榮。
“你怎麼也上九龍去嗎?”田野說。
“不!周沖派我跟蹤你,”丁炳榮坦誠地說:“我覺得你的為人正直,無需要隐瞞你,所以特意出來和你談談!”
“……”田野黯然。
“話說回來,我替你着想實在不應和周沖搞得這樣惡劣!何苦呢?同事之間自相殘殺,而且我們又非合法團體……”
“唉——”田野深深歎了口氣。
“現在弄得我欲進不能,欲退不得……”
丁炳榮雖是粗人,但富有正義感,面露同情之色,說:“這樣鬧下去,總不是辦法,我們大家找個機會給你們互相解釋誤會不好嗎?”
田野搖頭說:“問題并不是這樣簡單,主要的還是霍天行和周沖之間有芥蒂……”
“不至于吧?周沖的嘴巴平日說得硬,我看他還是服從霍天行的命令。
”
“你不了解……”田野有難言之苦衷。
“你的意思是指什麼呢?”
“……還有金麗娃的問題……”
“啊……”丁炳榮豁然大笑:“你是中了錢庚祥的毒了!”他竟不相信周沖存心不軌的陰謀。
田野便再也說不出話了,雖然,丁炳榮曾經聲明過,他雖是周沖屬下的人,但還是站在霍天行的一面,但田野摸不清楚他和周沖間的關系,假如一口咬定周沖确有霸占金麗娃,霸占“正義”公司的話,将來惹出什麼後果不可預料。
于是,便轉變了話頭說:“關于溫克泉夫人的事情,霍天行有什麼交待麼?”
“什麼交待?”丁炳榮反問。
“霍天行沒有向你說過麼?”田野再說。
“啊,不久以前金麗娃曾提起過,溫克泉夫人還欠我們公司兩萬元,屢次催讨都沒有下文,可能最近要采取行動吧!”由這句話,田野便猜想出霍天行還沒有把行動命令傳交給丁炳榮,現在期限雖然已過去三天,将來還可以把這件事的責任推拖。
船抵尖沙咀後,趁在大家上船之際,田野說:“我看你不必追蹤我,也不必監視我了吧?反正香港九龍總共隻有這樣大,我要逃也逃不到那裡去……”
丁炳榮顯出有點難以為情,複又吃吃而笑:“我也是礙在不好意思和周沖反目,實際上誰願意花這個冤枉時間呢?我明曉得你是上金殿舞廳去,你要找舊相好,她現在已經是紅舞女啦……”說完扮了個鬼臉,便和田野分手。
田野心情焦急,匆匆趕到金殿舞廳,因為是星期日,中午有茶舞,他找到一個座位,左顧右盼,眼睛兜轉在舞廳内找尋,但老找不到三姑娘的蹤影,連舞女大班尊尼宋也沒有看見。
過了一會,有一個形狀如同舞女的婦人上來同田野兜生意。
“要找一位小姐坐台子嗎?”她問。
“我要找舞女大班!”田野說。
“我就是!”她說。
田野詫異,以為舞女大班換人了,“那末尊尼宋呢?”
“啊,他白天不來!我是代替他的副大班,有什麼事情找我也是一樣!”
“哦——”田野自覺過于敏感。
“我要找蕭玲珑!”
“紅舞女白天不來!”
“那末她住在什麼地方可以告訴我嗎?”
“唔,”副大班猶豫了一會。
“她好像住在對海香港吧!”
“不,搬了!”田野說。
“她今天早上搬到九龍來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副大班好像有點不耐煩了。
“尊尼宋呢?他住在那裡?”
“不知道!”
“你做副大班還會不知道嗎?”
副大班沒有回答,披嘴牽強笑了笑便走開了。
大有看田野不上眼的意思。
田野非常憤慨,在這間舞廳裡的人,差不多個個都是這種勢利作風,客人不順從舞女大班的意思召舞女,就會冷落被認為窮措大了。
再沒有誰上來和田野搭讪,他悶悶坐了一會,喝了兩杯酒,複又走到帳房間要找舞廳經理,結果經理不在,問其他的人,也沒有誰知道舞女大班尊尼宋住在什麼地方。
“尊尼宋晚上會到舞廳裡來,你晚上來找他好了!”衣帽間的女郎說。
田野無奈,結帳退出金殿舞廳,這時距離晚舞時間尚有四五個鐘點,在這四五鐘點之中,他到那裡去是好呢?他茫無依寄地在馬路上溜達。
九龍的街道對他原是陌生的,他想起了上海街的那間“京華”旅館,想起了竭力保護小雪雪母女兩人的一段事迹,假如舊地重遊,可以找到許多回味。
他便順步到上海街,街口上有一間百貨店,他曾在這裡買了幾件小玩具贈給小雪雪,追溯往事,滿懷滄桑。
看着玻璃櫃内的各式各樣的玩具。
一件件都能逗得稚兒們的歡心,尤其一雙紅鼻子的小黑熊,他想起了小雪雪抱着小熊時親熱的形态,小小的蘋果臉兒像五月盛開的桃花。
逗人迷惑的。
“要買一隻小熊嗎?”女店員問。
田野凝呆地沒有回答。
他的腦海被小雪雪甜笑的蘋果臉兒完全占據了。
于是,女店員便把小熊取了出來,田野不知不覺地就掏出錢來,把小熊拿走。
等到又踏上街時,他才知道自己做了糊塗事,他買這隻小熊幹什麼呢?啞然失笑。
“京華”旅館還是那個老樣子,跨進了門,很熟悉地走上樓梯,這蛇龍混雜的地方,在白天乃是冷清清的,沒有多少房間有客人在内。
他要找三零六号小雪雪母女住過的房間,但可惜這個房間卻有客人留在。
管理二樓房間的茶房,看見有陌生的客人在走廊上徘徊便趨上來招呼。
“先生,你要找誰啦?找多少号房間?”田野笑笑,搖搖頭,緘默地由原路退出旅館。
看看手中的小熊,追溯起小雪雪的母親,這個懦弱的婦人為拯救他的女兒而遭慘殺,不禁又滿懷悲傷。
天底下常有許多不可思慮的事情,田野由“京華”旅館出來之時卻有一名彪形大漢追蹤于後,這人并不是丁炳榮呢。
田野由于腦海間堆積着許多不如意的事情,并沒有注意背後有人跟蹤。
他涉身在黑社會的時間并不長久,平日也沒有交結什麼仇家,當然就不會想到這類的事情發生。
一忽兒,那漢子偷偷掏出一把尖刀,插在容易拔取的腰帶上,顯然他是有尋仇狙殺的企圖。
上海街是九龍最熱鬧的中國式商業區街道,假如狙殺的行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