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有門,誰願意走向地獄?——地獄無路,但是遍布羅網!可憐我,今年始才二十一歲,已經曆盡滄桑了,走不進天堂,四面盡是地獄之門,曾經在地獄翻過身的人,有誰能脫出羅網?有誰能跳得出黑暗?由火坑裡出來,還是跳到火坑裡去……”她悲傷過度,抽噎不止。
田野觸動心事,在表面上,他雖已是個有正當職業,跨出了地獄之門,但事實上,仍留在罪惡的火坑裡,讓污穢之火焚燒,随時都會溶解。
“正如你一樣……”三姑娘忽而直截了當地說:“表面上,你有良好的職業,有良家閨秀做伴侶,西裝畢挺!完全像個紳士一樣……事實上呢!終日和地痞流氓混迹在一起,還要聽從遣使……”
田野有點惶恐,咆哮說:“你胡說八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你别問誰告訴我!我是為你好,為你的前途好才說的……”
“你不能聽陷害我們的流言……我問你這是誰說的?”
“為什麼要問我?這就是地獄裡的羅網……你罵我堕落,罵我自暴自棄……但這是生活!女人求生存最末後一條路便是出賣肉體,而你呢?出賣了思想,出賣了志氣,出賣了前途,出賣了一切……”
“别廢話!我問你是誰說的?是誰告訴你的……?”漸漸,田野目露兇光,由痛恨又起了殺機。
“快告訴我,要不然我就殺了你!要知道,我是會殺人的!”
“不要恐吓我!我到這步田地,還有什麼值得可怕的?尊尼宋恐吓我的次數也不知有多少了……就是因為你和他們鬼混,所以學會這種惡習……”三姑娘氣憤地說。
“告訴我!是誰說的!”田野再次咆哮說。
三姑娘沒有恐怖,似乎将“死”一字并不當作一回事,凄苦地說:“我活夠了,誰都要殺我……希望你能賜我一死!……能死在你的懷裡,我也感到幸福了!”她帶淚含笑說。
田野軟弱下去,他凝看三姑娘的臉孔,蒼白的,如雨後的茉莉花,這含淚的形容,曾經在那兒看過呢?他開始回憶。
……漸漸,他想起來了,那溫存的一夜,三姑娘就是含淚的……第二天,她即不告而别。
田野即慘痛地說:“我并非想逼你,實在,我是想把你救出火坑……。
”
“我也何嘗不想脫離火坑呢?但是要知道,入了地獄的人,走到那兒都是地獄……”三姑娘又開始抽泣,忽而,如孤兒找到了娘,投到田野的懷抱裡。
于是,田野吻她的臉,又用臉頰擦去她頰上的淚痕。
四片唇兒漸漸接近,舊情像火樣般在心中燃燒,他們熱吻了……。
“究竟是誰在你的面前诋毀我?”田野又問。
“我确實不願意說,因為那是你的朋友……”她經過這一吻,已軟弱下來,回複了她原有的溫順。
“誰?”
“柯大勇——不就是你的好朋友嗎?”
“原來是他!”無形中,田野又告怒火上沖,他意識到柯大勇出賣朋友,也可說是出賣組織,隻有他才應該真正是“正義”公司的叛逆……“他說我些什麼呢?”他急切再問。
“隻是說你整天不務正業,專事和一些流氓混迹一起,專事尋釁生事,招惹是非和人家打鬥……”
“還有呢?……沒說我是什麼職業?……”田野因為心情焦急,幾乎自己洩漏。
“事實上我又怎會相信柯大勇的說話呢?這個人卑劣無恥,自從那天在舞廳内看見了我以後,就好像蒼蠅沾了糖,整天和我擾纏不休,還用盡了種種方法,恐吓尊尼宋,……聲言誓非達到目的不休,我告訴他,你我的關系,他便大肆诋毀你,對你謾罵……我當然是不會相信的,但是看你最近的形色,又不由得使我不信,而且尊尼宋也說你曾經和他毆打過,又和陳老麼鬧過事……”
“柯大勇還說了些什麼沒有呢?……”
“沒有……但是你為什麼這樣恐慌呢?難道說還有什麼秘密?”
“不——”田野陡的起立,這時開始自咎,因為生性多疑,幾乎誤了大事,柯大勇并沒有拆穿他的秘密職業,隻不過為了追求三姑娘,對他的人格加以诋毀罷了。
這常是三角情場上用以打擊情敵的手段,為什麼會誤會到他會出賣“正義”公司呢?剛才他對三姑娘施以恫吓,無異就等于洩漏身份……這種神經質似的淩亂,未免太屬于恐怖性了。
三姑娘見田野呆着,更是狐疑,她漸覺得田野的态度完全不正常。
“田野!你在想些什麼?……”
“沒有——”田野支吾答:“我在想你的問題,假如你擺脫這些歡場圈子,又該如何?……”
三姑娘搖頭淡然說:“不必再考慮我的問題了,我快完了……”
“快完了?這是什麼意思?”
“我給見證你看!”三姑娘陡的在枕下掏出一方絹帕,上面有一灘瘀紅色的血迹。
田野打了個寒噤,非常詫異,心中忐忑不安:“你吐血?——是肺病麼?”
三姑娘又開始潸然下淚,搖首說:“是當了幾個月紅舞女所得來的代價……”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是操勞過度?……熬夜過多?内傷麼?”
三姑娘泣不成聲,她原不想把實情吐露,惹田野傷心,耐不住田野苦苦追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