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的事一個字也不能問,他叫做啥就做啥,他說上床就上床,他要是不高興,你就呆呆地坐在一邊,陪他傷心。
但他不高興的時候很少,每次來都能讓她快快樂樂的。
他年輕的身體加上火熱的貪婪可以讓她在短時間内将長期的寂寞和孤獨全都發洩出來。
有時候還能得到意想不到的驚喜,比如一瓶香水,一枚首飾,或是三河這兒根本買不到穿起來卻很時尚、很顯個性的時裝。
女人四十六歲,這個年紀的女人已經很老了,老得幾乎令她對男人不敢抱啥奢望。
所以能有小四兒這麼一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人偶爾賜給她歡樂,賜給她驚喜,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她很滿足,真的很滿足。
盡管她知道,這個男人不可能是她的,就如同以前的男人一樣,她隻能抓住一些支離破碎的日子,卻抓不到男人的全部。
但女人不遺憾,甚至從沒想過要抓牢。
女人習慣了眼前的日子,沒有男人的日子,寂寞的日子。
女人隻求上天不要再賜給她什麼災難,不要把這種破碎的日子打得再碎,她就很幸福、很知足了。
看着小四兒狼吞虎咽吃完飯,女人把碗筷收拾到一邊,呆坐在餐桌旁,等小四兒發話。
每次場景都是這樣,女人從不主動一次,語言還是行動,都是等小四兒作出明确的指令後,她才能有所表示。
今天小四兒卻啞巴着,一句話不說,甚至也不拿眼看她一下,隻是發了狠似地抽煙,一根接着一根。
等整個屋子被煙霧籠罩得睜不開眼時,小四兒才說:“幫我弄個電話卡,我要打電話。
”
女人猶豫着,低聲說:“這深的夜,上哪弄卡去?”女人知道,小四兒從不用她家的電話,也很少用自己的手機。
他身上總是帶不少卡,打完一個電話就扔,再換一個,再打,打完接着扔。
有次一夜到天亮,他竟用了二十多張卡。
女人拿着那些卡,像燒掉自己的過去一樣将它們燒掉,不管小四兒安頓不安頓,她總能做得很到位。
所以至今在小四兒眼裡,她仍是最值得信任、最值得依托的一個人。
“算了,明早再說。
”小四兒也不難為她。
說完這句,丢下她,一個人進了卧室,門一拍,倒床上睡了。
女人不敢跟進去,她知道,這次,小四兒是遇上過不去的坎了。
女人一直在沙發上坐到天亮。
剛一上班,女人便跑進電信局,用一個假身份證,替小四兒辦了三張卡。
小四兒将電話打過去,對方很警覺地問:“你是誰?”小四兒故意沉默了一陣,說:“你不會聽不出我的聲音吧?”
“你在哪裡,怎麼不坐車回來?”對方顯得慌亂極了。
“回來?我能回來嗎?”
“閑話少說,你到底在哪兒,我派人去接你。
”
“接你媽個頭!”小四兒突然叫起來,“你想下黑手是不?敢沖我下黑手,你王八蛋活得不耐煩了是不?”
對方顯然被小四兒吓住了,哼哧了半天,讨好地說:“你多慮了,我們之間,應該信任才是。
”
“信任?你也配說這兩個字!”小四兒額上的青筋跳起來,眼裡的光像是要吞人。
果然,他說出一句令對方斷氣的話。
“你信不信,我這就給獨狼打電話,告訴他弟弟是怎麼死的!”
“别别别。
”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是緊張,近乎是在求小四兒了。
小四兒不容對方再說下去,“啪”地挂了電話。
撤出卡,一扔,換了再打。
這一次,小四兒撥通的是一部在吳水縣來說很重要的電話,對方剛一說話,小四兒便打斷他:“聽着,我現在遇了點事,急需錢,你替我準備幾萬塊,中午一點,送到老方家鹵肉館。
”說完,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照剛才的樣換了卡,倒在了沙發上。
女人怯怯地撿起地上的兩張卡,拿到液化汽上點燃,望着撲撲往上蹿的火苗,女人的心也暗了下來,她想,災難可能又要來了。
女人後來從床下拿出五萬塊錢,是小四兒送她,她卻一直沒花的。
小四兒望了一眼,說:“拿回去,我還沒落魄到花你錢的份上。
”說完,又覺得自己太不近人情,昨天到現在,還沒跟女人認真說上一句話,他不想給女人留下什麼恐懼,也沒什麼可恐懼的,日子該咋過還咋過,用不着把女人的日子也給打爛。
這麼想着,他伸出手,柔情而又不可抗拒地攬過女人,兩束溫情四射而又略略貪婪的目光對住了女人藏着深深憂怨和哀傷的眼睛。
女人經他這麼一攬,又這麼一視,心便汪洋成一片,軟軟地倒在他懷裡,任由他帶着,往缥缈處走,往不敢想卻總也忍不住要想的地方走。
這一走,屋子裡便騰起一股浪,熱浪,立時,就把什麼也淹沒了。
中午一點,小四兒準時在老方家鹵肉館拿到要拿的東西。
這時他已變成了一個收羊皮的回民,騎輛嘩嘩作響的破自行車,大模大樣往他想去的地方去。
接連幾天,吳水警方和李钰這邊都沒有小四兒的任何消息,秦默坐立不安,馬其鳴也感到棘手。
其他幾條線也遇到不同的麻煩,偵察工作一時陷入僵局。
就在局面無法打開的關鍵時刻,李钰突然接到一個電話,叫他去找一個叫劉玉英的女人,還說這事千萬别告訴秦默,有情況可以直接找馬其鳴。
李钰興奮地接連說了幾聲是,剛要問一問葉子荷的情況,那邊電話啪地挂了。
打電話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春江。
劉玉英被秘密帶到一家賓館。
這是一個看上去跟犯罪怎麼也聯系不到一起的女人,長得很文靜,白皙的面孔上罩着一層揮不掉的憂郁,一雙美麗而凄怨的大眼睛仿佛永遠在向世人訴說着一股子不幸。
據調查,劉玉英曾是西北大學曆史系的才女,畢業後分配到吳水中學當教師。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個集美貌與才氣于一身的女子卻意外地嫁給了吳水化工廠的機床工周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