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記法補填上去的。
而且捏造者水平也太差了,竟将前年同一時期的數據原封不動照搬了過來。
玉音側面打聽了一下,原來是負責觀測的技術員小李去年這個時期正好請婚假,觀測工作便停了下來,後來小李調到了縣局,新接替的技術員周正虹為了将資料補齊,索性來個照葫蘆畫瓢,一抄了之。
玉音還了解到,原來的技術員小李本就不是什麼專業人才,她是通過内招來到沙漠水庫的,專業技術可以說是零。
不過小李背景不簡單,是副縣長的女兒,去年又嫁給了市委秘書長的兒子。
現在擔任技術員的周正虹更是不一般,長得漂亮不說,還是本市著名企業家周宏年的千金。
為了讓女兒幹上這份體面的工作,周宏年真是舍得投資,一次向沙漠水庫捐資五十萬,用于改善管理處的辦公條件。
玉音她們現在住的招待室還有辦公用的電腦等一應物品,都是周宏年今年年初又捐資弄的。
“為了女兒一份工作,兩次捐資一百萬,不虧是企業家啊。
”玉音歎道。
“可我聽說,政府給他一年免掉的稅,不下五百萬,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她的同伴另一位研究生喬雪說。
“五百萬,怕遠不是這個數。
”玉音聯想到前些年的傳聞,還有這次來到沙漠水庫後聽到看到的,心裡竟給周宏年算起帳來。
兩人正說着話,蘇教授進來了。
“可恥,真是可恥,一台價值四十萬的設備,他們竟敢以八十萬做帳,這樣下去,國家投到水利工程上的錢,全讓這夥蛀蟲給私吞了。
”蘇教授憤憤的,這些天他老是處在激動中,情緒無法克制。
原來,教授剛才跟機房的老鐵閑聊,順口問了句機房新進的一台設備的價格,老鐵說這設備值錢,八十多萬哩。
“八十多萬?”教授當下就吃驚了,他對這設備真是太熟悉,每年單是他推薦到各水利單位的,就不下十台。
沙漠水庫進的這台雖說是二代新産品,但價格絕不會超過四十萬。
當下,他就很較真的到财務去查帳,一查,就把他給氣成了這樣。
财務帳上果然是八十二萬。
“八十二萬啊,他們也真有膽!”教授還在憤怒中,玉音想勸,又不敢勸。
這些日子她聽到的真是太多,似乎沙漠水庫到處藏着貓膩,到處都是黑洞。
一線的同志們怨聲載道,對管委會敢怒不敢言,隻能趁沒人注意時悄悄給她們說上幾句。
就這,還再三叮囑,千萬别說是他們說的。
她心中神聖的沙漠水庫,一座養育着三十多萬人口的亞洲第一沙漠水庫,竟藏着這麼多不為人知的黑幕!憑她的閱曆和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她真是無法讀懂這一切。
興許,随着工作的深入,她會對自己離開多年的家鄉有一個新的認識。
“光發火不頂用,教授,我們應該想辦法,把這些黑幕全揭出來。
”喬雪比玉音大幾歲,閱曆也相對豐富一點。
她父親是省上一家報紙的資深編輯,一遇上事兒,她就先想到在父親那家報紙上爆光。
“不頂用的,你們還不了解這社會,我們能做的,隻是份内的事。
其它事兒,我們壓根就無權過問。
”教授的話透出幾份無奈,幾份蒼涼。
也難怪,自打決定從縣城搬到沙漠水庫,他每天都被來自方方面面的力量幹擾着。
就在今天上午,他還接到來自省城的電話,要他注意點全局,不要把這次下來的目标和任務搞錯了。
這次負責帶隊的領導也找他談話,要他調整工作思路,一切為了迎接國際組織的考察,凡是不利于考察的,都必須無條件停下來。
也就是他,如果換上别人,怕早就收攤了。
這個世界畢竟不是你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況且你隻是一個專家,現今一個水文水資源專家,分量能有多重,怕是他比誰都清楚。
所以多的時候,他不得不發出空歎。
“難道這事兒就沒人管了?我就不信,一個小小的管理處,手眼能通得了天!”喬雪還在激動着,教授卻已沉浸到自己的思想裡去了。
他的擔心遠不是腐敗掉多少錢這麼簡單,如果資料出了問題,國際組織的援助就會無條件停止,而且,這種事兒一旦捅出去,受牽連的将不隻是沙漠水庫。
按照國際慣例,很多相關或類似的項目,援助計劃都要擱淺。
到時候,怕就不隻是錢的問題,受損的,将是行業的榮譽,國家的榮譽。
可恨的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意識到這些。
大家都在忙着做表面文章,都想以應付的心态和手段逃過這次檢查。
殊不知,國際組織的官員和專家跟中國的官員完全是兩碼事,他們不會為你的表面所誘惑,他們注重第一手資料,注重合乎規則的工作程序,恰恰,這是我們最最薄弱的。
一輛小車駛進沙漠水庫,不多時,将教授拉走了,說是縣上來了重要客人,讓他立刻回去。
玉音和喬雪丢下手頭的工作,翻着白眼,互相張望着。
第二天早上,玉音正在水庫邊的樹林裡散步,老鐵匆匆走來說:“你姑病重,六根讓你趕緊回去一趟。
”老鐵跟六根是同鄉,他是那個叫亂石崗的小村莊裡惟一吃皇糧的人,六根到沙漠水庫拉水,全是靠他,要不然,這金子般的水說啥也輪不到六根頭上。
一聽姑姑病了,玉音猛就慌了手腳,假都沒來及請,收拾東西就往沙窩鋪趕。
偏巧這一天一輛進沙窩的三碼子都沒,都怪那個國際組織,一聽國際組織的官員要來,縣上立刻下了死命令,凡是進入沙漠的大小車輛,都必須嚴批。
沒有通行證,一輛也不能放進。
玉音隻能憑了雙腿往裡趕,走了沒多大工夫,太陽就毒毒的射下來,曬得人想呻喚。
玉音眼前不斷浮出姑姑瘦弱多病的身子,她印象中,姑姑本來是很要強的,把自個當男人一樣使喚。
可不知哪天起,姑姑的身子就弱下來,一天不如一天。
前年假期回來,她跟姑姑一起剪樹苗,剪着剪着,卻不見了姑姑,等發現時,姑姑已昏過去多時。
那時玉音就逼着姑姑住院,本來都已坐上了車,誰知爹攆進沙漠,楞是說:“不就患個傷風感冒麼,犯得着這麼招招搖搖,莊稼人誰不得個頭疼腦熱,要是都往醫院送,醫院還裝得下?”玉音知道,爹是心疼錢。
哥哥玉虎剛結完婚,帳拉了一屁股兩肋巴,牛年馬月才能還得清,爹把錢看得比命眼子還重。
姑姑呢,本來就不想去醫院,一聽爹這樣說,死活不去了,說省下幾個藥錢将來給她置嫁妝。
玉音想着,急着,心裡痛着,頂着毒日頭,趕在太陽西斜時到了沙窩鋪。
一進紅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