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說僅有萊斯特在尋覓、強奸和謀殺女人,我可不相信。
如果大司機知道,可他什麼都不說,就憑那一點,他也該殺。
事實上,我要說,開槍打死他,算是太便宜了他。
用熱火棍子刺穿他,才更公道。
” 苔絲疲憊地搖搖頭,摸着座椅上的手槍。
隻剩下一顆子彈了。
如果非得把這顆子彈用到狗身上,她就得再找一把槍了,除非她打算上吊,或者用其他什麼法子自行了斷。
不過,像斯特雷爾克兄弟這樣的家夥通常都有槍。
這一點倒蠻好,拉莫娜會可能會這麼說。
“如果他知道,那他的确該死。
可是,如果他不知道呢。
他的母親肯定知道,耳墜就是我所需要的全部證據。
可這裡沒有任何證據。
” “真的嗎?”湯姆的聲音很低,苔絲幾乎聽不清楚。
“去看看吧。
”
44
她步履沉重地爬上台階的時候,狗沒叫,不過,她可以想象得出狗站在門内,低着頭、露出牙齒的樣子。“古博爾?”媽的,反正對于鄉下的狗來說,這名字和任何其他名字一樣好聽。
“我叫苔絲。
我有漢堡給你吃。
我還有把上了膛的槍。
現在我要開門了。
如果是我,我會選肉。
好了?算是個交易吧?” 狗還是沒叫。
也許隻有路燈才能讓它叫。
或者一位漂亮的女盜賊。
苔絲先試了一把鑰匙,然後另外一把。
沒用。
那兩把鑰匙可能是貨運公司辦公室的。
第三把,在鎖眼裡轉了一下,趁身上還有勇氣的時候,她把門打開了。
她一直在想象一條牛頭狗,或者羅特韋爾犬,或者是長着紅眼睛、下巴流口水的鬥牛狗。
然而,她見到的卻是一條傑克羅素獵犬,正充滿希望地朝她看,還不住地甩打着尾巴。
苔絲把手槍放到夾克衫的口袋裡,摸摸狗的頭。
“乖乖,”她說,“本來還以為我會怕你呢。
” “沒必要怕。
”古博爾說,“嘿,阿爾在那裡?” “别問,”她說,“要吃漢堡嗎?我警告你,槍可不長眼睛。
” “給我吧,乖乖。
”古博爾說。
苔絲喂了他一塊漢堡,然後進來,關上門,開燈。
為什麼不呢?畢竟,這裡隻有她和古博爾。
阿爾·斯特雷爾克的房間收拾得比他弟弟的要整潔。
地闆和牆上都很幹淨,書架上還有幾本書。
牆上也有幾個小人像和一幅帶鏡框的拉莫娜的大照片。
苔絲覺得那照片似乎能說明什麼,但那幾乎算不上是什麼證據。
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要是有一張理查德·韋德馬克扮演著名的湯姆·烏多的劇照,情況也許就不同了。
“你在笑什麼呢?”古博爾問,“要分享一下嗎?” “事實上,不。
”苔絲說,“該從哪裡開始找呢?” “我不知道,”古博爾說,“我隻是一條狗。
再來點可口的牛肉怎麼樣?” 苔絲又喂了他些肉。
古博爾用後腿站起來,轉了兩圈。
苔絲心想她是不是有點發瘋了。
“湯姆?有話要說嗎?” “你在另外一個斯特雷爾克兄弟的家裡找到了内褲,對嗎?” “是的,而且我拿到了。
内褲被撕碎了……哪怕沒被撕碎,我也再不想穿了……可它們是我的。
” “除了一些内衣之外,你還發現了别的什麼嗎?” “别的東西,你是指什麼?” 并不需要湯姆來回答這個問題。
問題不在于她發現了什麼,而是她沒有發現什麼:沒有包,沒有鑰匙。
萊塞特,斯特雷爾克可能已經把鑰匙扔到樹林裡了。
要是苔絲本人也會那麼幹的。
不過,包是另外一回事。
那個包是凱特·絲蓓品牌的,很貴,裡面縫着一條絲綢帶子,上面寫着她的名字。
要是包——包裡的東西——不在萊斯的屋裡頭,而且,他也沒有把包和鑰匙一同扔到樹林裡面,那它會在哪兒呢?“肯定在這裡”,湯姆說,“我們找找看吧。
” “要吃肉!”古博爾叫道,然後又轉了一個圈。
45
她該從哪兒開始呢?“嘿,”湯姆說,“男人一般都把秘密藏在兩個地方:書房或者卧室。多林也許不知道這一點,可你知道啊。
這屋子沒有書房。
” 她走進阿爾·斯特雷爾克的卧室(古博爾跟在後面),在那兒,她發現一張特别長的雙人床,整齊得像是在部隊裡一樣。
苔絲朝床下看看。
什麼都沒有。
她開始轉向櫃子,停下,然後再轉回到那張床。
她掀起床墊。
看。
過了五秒鐘——也許是十秒鐘——她冷冰冰地、沒精打采地說了幾個字。
“大豐收。
” 床墊下面的盒子裡有三個女士手提包。
中間的那個是奶油色的手包,苔絲無論在哪裡都能認得出來。
她把包拉開。
裡面什麼也沒有,除了一些紙巾和一支眉筆,筆的上半端藏着一把小巧玲珑的睫毛梳。
她尋找上面有她名字的絲綢帶子,可是已經不見了。
絲綢帶子被人小心翼翼地拆掉了,不過,在精緻的意大利皮革上,她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劃口,縫線在那裡被拆開了。
“是你的嗎?”湯姆問道。
“你知道是我的。
” “這支眉筆呢?” “全美各大商店都在賣這種東西。
” “是你的嗎?” “是的,是我的。
” “你确信?” “我……”苔絲咽了口唾液。
她感覺到了某種情緒,但是不能肯定到底是什麼。
輕松?恐怖?“我想我确信。
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他們兩個都參與其中了?” 湯姆一言不發。
他不需要說什麼。
多林也許不知道,不過苔絲認為她自己知道。
因為拉莫娜把他們倆都毀了。
那是心理醫生會說的話。
萊斯特是個強奸犯;阿爾是個戀物癖,心理上間接地參與強奸。
也許他還參與過殺害涵洞裡的一兩個女人。
但是事實究竟如何,她永遠無法确認。
“可能要到天亮才能把整個屋子搜一遍,”湯姆說,“不過你可以仔細搜一下這個房間的其他地方,苔絲·吉恩。
他有可能把包裡的所有東西都毀了——剪碎了信用卡,然後把它們扔到科爾威奇河裡,這是我的猜測——不過你得确定,因為任何上面有你名字的東西都會把警察引到你的家門口。
從櫃子開始搜。
” 在櫃子裡,苔絲沒有找到信用卡或者其他任何屬于自己的物品,然而,她确實找到了一樣東西。
在最上面的架子上。
她從剛才站過的椅子上下來,仔細看着這個東西,越看越郁悶:一隻肚子裡塞得滿滿的鴨子,也許是哪個孩子鐘愛的玩具。
鴨子的一隻眼睛已經不見了,人工合成的鴨毛已經糾纏成塊。
很多地方的毛都已經掉了,似乎鴨子被人寵愛得半死不活似的。
在褪色的黃色鴨喙上是個褐紅色的斑點。
“那是我認為的東西吧?”湯姆問。
“哦,湯姆,我想是的。
” “你在涵洞裡見到的屍體……其中會不會有一個是孩子的?” 沒有,裡面哪個屍體也沒有那麼小。
不過,也許涵洞并不是唯一一個藏屍地點。
“把它放回到架子上,交給警察來查。
你需要确定他電腦裡面沒有關于你的情況,然後你需要從這鬼地方離開。
” 有個又冷又濕的東西碰觸着苔絲的手。
她差點兒叫出來。
是古博爾,眼睛亮亮的,擡頭看着她。
“再來點肉!”古博爾說道,于是苔絲又給了他一些。
“要是斯特雷爾克有電腦的話,”苔絲說,“電腦肯定有密碼。
他的電腦可能不會開着任我進去。
” “那就把它帶走,你回家的時候,把它扔到河裡去。
讓它和魚們一起睡覺去。
” 但是屋子裡沒有電腦。
在門口,苔絲把剩下的漢堡包全喂給了古博爾。
他可能會把所有的漢堡嘔吐在地毯上,不過那樣也不會惹惱大司機。
湯姆說:“滿意了吧,苔絲·吉恩?你沒殺害無辜之人,你滿意了吧?” 她覺得她應該是滿意了,因為她好像不想再自殺了。
“蓓思·尼爾怎麼辦,湯姆?她怎麼辦?” 湯姆沒有回答……而且也不必回答。
因為,畢竟,他就是她。
難道不是嗎?關于那一點苔絲不能完全肯定。
隻要她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這重要嗎?至于說明天,那是另外一天。
佳麗·奧哈拉說得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警察必須知道涵洞裡有屍體。
因為,在某些地方,還有朋友和親戚一直在擔心她們的下落。
還因為…… “因為這隻鴨子說,可能會有更多受害者。
”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46
翌日早晨七點半,睡了不到三個小時斷斷續續、夢魇不斷的覺之後,苔絲打開了她的電腦。但不是為了寫東西。
寫作成了離她思想最為遙遠的事了。
蓓思·尼爾是單身一人?苔絲認為是。
那天在尼爾的辦公室,苔絲沒有看見她手上的結婚戒指,就算苔絲可能沒注意到,但是辦公室裡也沒有她家人的照片。
她記得唯一見過的照片是帶有鏡框的巴拉克·奧巴馬的照片……而他已經結過婚了。
因此,對,蓓思·尼爾可能離婚了或者是單身一人。
不論哪種情況,電腦搜索根本沒有什麼作用。
苔絲覺得她不妨到斯塔格人酒館去找她……可她又确實不想回到那個鬼地方。
永遠不想。
“你為什麼要自尋煩惱?”弗雷澤從窗沿那裡說道,“起碼先查一下科爾威奇的電話簿。
你身上是什麼味道?是那條狗的?” “是的,是古博爾的。
” “叛徒。
”弗雷澤鄙夷不屑地說道。
她搜索出十二條包含“尼爾”的條目。
其中一個是E.尼爾。
E代表伊麗莎白?有個辦法能搞清楚。
她毫不猶豫地撥了那個号碼。
她在出汗,心跳也加快了。
電話響起來了,一聲。
兩聲。
很可能不是她。
可能是伊迪絲·尼爾。
或者埃德溫娜·尼爾。
甚至是埃爾韋拉·尼爾。
三聲。
如果是蓓思·尼爾的電話,她可能不在。
她可能在卡茨基爾度假呢。
四聲。
——或者與某個僵屍面包師鬼混在一起,那又怎麼樣呢?可能是首席吉他手。
他們可能在交媾之後一起沖澡,還唱着《你的屄能否讓狗操》。
電話接通了,苔絲立即在耳朵裡辨認出了那個聲音。
“你好,我是蓓思,但是我現在不能來接電話。
一會兒會有嘀的一聲,你知道聽到這個聲音該幹什麼。
祝你度過愉快的一天。
” 我這一天過得非常糟糕,唉,昨晚簡直糟——傳來了嘀的一聲。
苔絲還沒意識到自己想要說話,就聽到自己說開了。
“你好,尼爾小姐。
我是苔絲·吉恩——還記得那位柳樹林女士?我們在斯塔格人酒館見過面。
你替我保管了我的GPS,我還為你的奶奶簽過名。
你當時看到了我的慘狀,可我對你撒了謊。
不是男朋友弄的,尼爾小姐。
”苔絲開始語速加快,擔心自己話還沒說完,電話留言磁帶就用完了……但是她發現自己非常想把話說完。
“我被強奸了,很糟糕,不過後來我想自己把事情擺平……我……關于那事,我必須要和你談談,因為——” 電話線上咔嚓一聲,然後,蓓思,尼爾本人的聲音就傳到苔絲的耳朵裡了。
“重新開始吧,”她說,“不過慢點說。
我剛醒,現在還迷迷糊糊的。
”
47
在科爾威奇鎮的公園裡,她們碰了頭,吃了午飯。她們坐在靠近樂隊站台的長凳上。
苔絲覺得自己不餓,不過蓓思·尼爾還是強塞給她一塊三明治,苔絲竟然不知不覺地開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這使她想起了古博爾在吞食萊斯特·斯特雷爾克的漢堡包的情形。
“從頭開始吧,”蓓思說道。
她鎮定自若,苔絲心想,簡直鎮定得異乎尋常。
“從頭開始,把一切都告訴我。
” 苔絲從收到邀請函開始。
蓓思·尼爾很少說話,隻是偶爾插上一個“哦”或者“好”,讓苔絲知道她還在聽。
講述這個故事是件費口舌的活兒。
幸運的是,蓓思早就備好了兩聽布朗博士奶油蘇打。
苔絲拿了一聽,急不可待地喝起來。
講完故事,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了。
來吃午飯的幾個人都走了。
還有兩個女人推着嬰兒車在裡面走着,不過離她們很遠。
“讓我理清一點,”蓓思·尼爾說,“你要殺死自己,然後某個幻影般的聲音卻叫你回到阿爾·斯特雷爾克的家。
” “是的,”苔絲答道,“在那裡,我發現了我的包。
還有上面有血迹的鴨子。
” “你的内褲是在弟弟的屋子裡發現的。
” “小司機家,是的。
内褲現在就在我的越野車裡。
還有包。
你想看嗎?” “不想。
槍呢?” “槍也在車裡。
裡面隻剩下一顆子彈了。
”她好奇地看看尼爾,心想:這個長着畢加索眼睛的姑娘。
“難道你不怕我?你是有可能對我不利的證人。
不管怎麼說,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得到的一個。
” “我們現在在公園,苔絲。
而且,我家裡的電話上還有你的供詞。
” 苔絲眨着眼。
她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即使你用某種方式成功地把我殺了,那邊的兩位年輕母親也沒有注意到——” “我不是來殺人的。
在這裡或者别的地方。
” “那就好。
因為,即使你搞定了我以及電話裡的錄音,遲早會有人找到周六上午把你帶到斯塔格人酒館的那個出租車司機。
等到警察找到你,他們會發現你臉上的傷痕。
” “是的,”苔絲說,“确實如此。
接下來怎麼辦呢?” “我覺得明智一點的話,你最好避一避,先把你臉上的傷養好。
” “我已經想好怎麼說了。
”苔絲說,接着給蓓思講了她給佩西虛構的那個故事。
“很好。
” “尼爾小姐……蓓思……你相信我嗎?” “哦,我信,”她說,有點心不在焉。
“嘿,聽着。
你在聽嗎?” 苔絲點點頭。
“我們兩個女人在公園閑聊,倒也不錯。
但是過了今天,我們就再不會見面了,對吧?” “隻要你是這麼想的。
”苔絲說,她腦袋裡有種像是牙醫給打了一針奴佛卡因麻醉之後的那種感覺。
“我就是這麼想的。
你需要編好另一個故事,以防警察跟送你回家的司機談話——” “馬努爾。
他的名字叫馬努爾。
” “——要麼跟周六上午送你到斯塔格人酒館的出租車司機談話。
我認為沒有人會把你和斯特雷爾克一家的事情聯系起來,隻要現場沒有任何可能暴露你的身份的線索,不過一旦故事出現纰漏,這将會是不小的新聞,誰也不能保證不會調查到你身上。
”她身子往前傾了傾,輕輕地在苔絲的左胸部拍了一下。
“我希望你确保事情不會搞到我的頭上,因為這與我無關。
” 是的。
與她沒有任何關系,她絕對不該遭到調查。
“你會跟警察講什麼故事呢,嗯?我是說不會提到我,但是卻令人信服的故事。
說吧,你是作家嘛!” 苔絲足足想了一分鐘。
蓓思給時間讓她想。
“我會說拉莫娜·羅威爾告訴了我有關斯塔格公路捷徑的事情——這是真的——還會說當我驅車路過的時候,我看到了斯塔格人酒館。
我會說,我又往前開了一段,然後停下來吃晚飯,然後又決定回頭喝上幾杯,聽聽樂隊的表演。
” “不錯。
樂隊叫——” “我知道樂隊的名字。
”苔絲說。
也許,奴佛卡因麻醉藥的藥效正在消失。
“我會說我遇到了一幫家夥,喝得不少,斷定我自己喝高了不能開車。
你不在這個故事裡頭,因為你不上夜班。
我還可以說——” “好了,這麼說就行了。
你很擅長這個。
隻是不要太過了。
” “不會的,”苔絲說,“這故事我可能根本沒機會講。
一旦他們得知了斯特雷爾克一家人及那些受害者的情況,他們會尋找殺手的,而這個殺手和像我這樣的嬌小的女作家很難扯上關系。
” 蓓斯·尼爾笑了。
“嬌小的女作家,我的天。
你就是個壞婊子。
”接着她看到苔絲臉上出現了受到驚吓的表情。
“怎麼啦?你怎麼啦?” “他們一定能把涵洞裡的女人和斯特雷爾克一家聯系在一起吧,對嗎?起碼聯系到萊斯特身上?” “在強奸你之前,他戴套子了嗎?” “沒有。
我的天,沒有。
我到家的時候,他的精液還在我的大腿上。
裡面也有。
” 她發顫了。
“那就說明他跟别人也沒有戴。
反正有很多證據。
他們會把證據彙集起來。
隻要那些壞家夥真的銷毀了與你相關的東西,你就不會有事。
擔心那些你無法控制的事情沒意義,不是嗎?” “是的。
” “至于你……你不會回家在浴室割腕吧?或者用掉最後一顆子彈?” “不會的。
”苔絲想到當她坐在卡車裡把“檸檬擠壓機”手槍放在嘴裡的時候,夜晚的空氣聞起來多麼甜美。
“不會的。
我還好。
” “那麼現在是你離開的時候了。
我在這裡再稍微坐會兒。
” 苔絲起身離開長凳,然後又坐了下來。
“還有些事我需要知道。
你為什麼要為一個你不太認識的女人這麼做?一個你隻見過一面的女人?” “如果我說,因為我奶奶喜歡你的書,如果你為了一個三重謀殺罪去坐牢,她會非常失望的,你會相信嗎?” “一點也不信。
”苔絲說道。
蓓思一言不發,沉默了一會。
她撿起布朗博士的罐子,然後又把它放回到地上。
“許多女人遭到過強奸,難道不是嗎?我的意思是,在這方面你并不是獨一無二的,對不對?” 是的,苔絲知道在這方面她并非獨一無二,但是知道這一點并不會絲毫減輕她的傷痛和屈辱。
也不會緩解她的焦慮,尤其是她在等馬上要進行的艾滋病測試結果的時候。
蓓思笑了,但笑得很苦澀。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全世界很多女人正在遭遇強奸。
還有小女孩們。
有些遭到奸殺,還有些僥幸活了下來。
在這些幸存者中,你認為有多少人會報警?” 苔絲搖搖頭。
“我也不知道,”蓓思接着說,“不過據全國犯罪傷害調查的報道,因為我在谷歌網上搜索過,有百分之六十的強奸案沒有報警。
每五起案件中就有三起沒報警。
我認為這個比例也許低了,但是誰又能說的準呢?” “誰強奸了你?”苔絲問道。
“我的繼父。
我十二歲那年。
他一邊強奸我一邊把黃油刀舉到我面前。
我默不作聲——我害怕——但是當他射精的時候,刀滑落了。
可能不是故意的,可是誰能講得清?” 蓓思用左手把左眼的下眼睑拉下,把右手彎成杯狀放在左眼下方,玻璃眼睛正好滾到右手掌上。
空洞洞的眼眶有些發紅,向上斜着,好像怔怔地向外凝視着這個世界。
“那種疼痛是……嘿,真是沒法形容那樣的疼痛啊,真的沒法形容。
對我來說,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了。
還有血。
很多血。
母親帶我去看醫生。
她說,我要告訴醫生我穿着長筒襪跑着,滑倒在廚房的油地氈上,因為她剛剛打過蠟。
她說,醫生一定會單獨和我談話,她全靠我了。
‘我知道他對你幹了件天殺的事’,她說,‘可要是人們知道真相的話,他們會怪罪我的。
求求你,孩子,為了我,行行好,别說,我保證從此再也不會有壞事發生在你身上了。
’于是,我就照做了。
” “後來又發生過那樣的事嗎?” “又發生了三次或四次吧。
可我總是保持緘默,因為我隻剩下一隻眼睛了。
聽着。
我們說完了,還是沒說完?” 苔絲挪過身子去擁抱她,但是蓓思向後縮了縮——像吸血鬼看到十字架一樣,苔絲心想。
“别那樣。
”蓓思說。
“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多謝,團結,永遠的姐妹情,等等等等。
我不喜歡被人擁抱,僅此而已。
我們說完了,還是沒說完?” “說完了。
” “那你就走吧。
在回家的路上,把你的手槍扔到河裡去。
你燒掉那份供詞了嗎?” “燒了。
相信我。
” 蓓思點點頭。
“我會把你留在我家電話上的留言抹掉的。
” 苔絲走遠了。
她向後回望了一次。
蓓思·尼爾還坐在長凳上。
她已經把眼睛重新裝進去了。
48
坐在越野車裡,苔絲忽然意識到,她應該把最近的幾次旅程從全球定位系統裡面删除掉。她按下了電源鍵,屏幕立刻亮了。
湯姆說話了:“你好,苔絲。
我想旅途開始了。
” 完成了删除工作之後,苔絲就把全球定位系統關掉了。
不是旅途,真的不是;她隻不過是要回家。
她心想,她相信自己可以獨自找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