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貌似合情合理。
若是那樣,羅威爾則顯然不僅是個女同性戀,而且還是個具有男性特征的女同性戀,那類婦女一般都喜歡強奸犯。
“許多縱火犯都屬于他們當地的志願者消防部門。
”當她拐到她家街道的時候,湯姆說道。
“那意味着什麼呢?”苔絲問。
“那意味着,你不應該根據他們所供職的機構就排除他們犯罪的可能。
編織協會的女士們永遠不會那麼幹。
可是不管怎麼說,還是先查查她再說吧。
”湯姆用一種出乎她意料、“你是我的客人”的口吻在說話。
這有點讓人心煩。
“托馬斯,多謝你的許可。
”她說道。
28
可是,等她到了辦公室打開電腦之後,她盯着蘋果機的歡迎屏幕足足愣了五分鐘,心裡納悶,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考慮找到巨人,用槍把他幹掉,或者那個想法隻是幻覺——像她這樣靠編故事謀生的人容易産生的那種幻覺。在目前的情況下,它是一個複仇的幻覺。
她也不看那種類型的電影,盡管她知道有那種電影;人無法回避他所在的文化氛圍,除非他是徹底的隐士,而苔絲根本就不是。
在那些複仇的電影裡面,像查爾斯,布龍松和思爾韋斯特,史泰龍他們這樣肌肉發達得讓人羨慕的家夥,用不着麻煩警察,就可以孤身獨膽,逮住壞蛋。
她記得,就連朱迪·福斯特,耶魯大學的著名畢業生,也拍過這類電影。
苔絲不大記得片名了。
《勇敢的女人》,也許吧?總之,和這個名字差不多的一個。
電腦屏幕上變成了今日之詞的屏保。
今日之詞是“鸬鹚”,這詞碰巧是個鳥兒。
“當你用鸬鹚貨運公司發貨的時候,你會覺得你在飛翔。
”苔絲用那低沉的、模仿湯姆的聲音說道。
然後,她輕擊一個鍵,屏保就消失了。
她上線了,但是沒用任何搜索引擎,起碼一開始沒用。
她登錄了YouTube,輸入“理查德,韋德馬克” 幾個字,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于什麼。
總之,她毫無意識。
也許我想搞明白,這家夥是否真的值得崇拜,她心裡想,拉莫娜肯定覺得值得。
屏幕上出現了許多視頻片段。
點擊量最高的是一段六分鐘的視頻,名為“他很壞,真的很壞”。
浏覽量已經有幾十萬了。
視頻裡包含三部電影中的鏡頭,不過,令她震驚的還是第一部。
黑白的,看起來比較低廉的那種……不過,确實是那類電影裡面的一部。
就連片名也能證明這一點:《死亡之吻》。
苔絲把整個視頻都看完了,接着又回頭再看一遍《死亡之吻》的片段。
韋德馬克扮演了一個咯咯大笑的流氓,在威脅一名坐在輪椅裡的老太。
他想從老太口中間出:“你那個告密的兒子在哪兒?”當老太不願告訴他的時候,他說:“你知道,我會怎麼處理告密者嗎?我會把子彈打在他們肚子上,這樣他們就可以在地上多滾一會兒,好好反省。
” 不過,他沒有朝老太腹部開槍,而是用一根電線把她綁到輪椅上,推到樓下。
苔絲從YouTube退出,她找到了她想找的東西。
雖然他在随後的許多電影裡面的戲份越來越多,經常扮演男主角,但是,最有名的還是《死亡之吻》中扮演的那個咯咯大笑、精神錯亂的湯姆·烏多。
“有意思啊,”苔絲說道。
“什麼意思?”弗雷澤從窗台那兒問道,它正在那兒曬太陽。
“我的意思是,拉莫娜很可能是在看過他所扮演的具有英雄氣概的法官或者勇敢無畏的戰艦指揮,或者類似的角色之後,愛上他的。
” “一定是,”弗雷澤贊同道,“因為,要是你關于她的性傾向的判斷是正确的話,她很可能不崇拜把輪椅裡的老太殺死的男人。
” 無疑,果真是那樣。
想得好,弗雷澤。
貓用滿腹狐疑的眼光打量着苔絲,然後說道:“不過,你在那一點上未必正确。
” “即使我錯了,”苔絲說道,“也沒有人支持精神錯亂的壞蛋。
”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這話真蠢。
如果人們不支持精神錯亂者,他們就不會拍這麼多這種類型的電影了。
不過,出于禮節,弗雷澤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笑話她。
“你最好别笑,”苔絲說,“如果你實在憋不住,隻要記住是誰喂飽你的就行了。
” 她把拉莫娜·羅威爾用谷歌搜索了一下,發現有四萬四千個詞條,然後加上奇科皮,發現有一千二百個詞條(盡管其中的大多數可能沒什麼價值)。
第一個相關詞條源自奇科皮的《每周提示》,與苔絲本人有關:圖書館館長拉莫娜·羅威爾宣布周五“柳樹林。
” “到我出場了,明星一般地引人注目,” 苔絲喃喃道,“祝賀苔絲·吉恩。
現在讓我們看看拉莫娜。
”可是當苔絲把屏幕往下拉的時候,隻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是她的裸肩宣傳照片,業餘助理例行公事地傳上去的。
她皺皺鼻子,又回到谷歌的搜索結果,不太确定自己為什麼還要再看拉莫娜,隻知道自己想看。
當她終于找到一張這位圖書管理員的照片時,她看到了自己潛意識也許已經懷疑過的東西。
這是《每周提示》八月三号登載的報道。
3B公布秋季演講日程安排,标題是這麼寫的。
标題下面,拉莫娜·羅威爾站在圖書館的台階上,微笑着,眼睛因為陽光而眯了起來。
一張很糟糕的照片,一看就是沒有攝影天賦的業餘愛好者拍攝的;就羅威爾而言,衣服選得不當。
那件為男人裁剪的輕便上裝使她看上去胸部寬闊,就像一位專業橄榄球阻截隊員。
鞋子是醜陋的棕色平底鞋。
過于緊身的灰色褲子展示了她“渾圓粗壯的大腿”。
“他媽的狗屁,弗雷澤,”她說,“看看這個。
”弗雷澤既沒過來看,也沒有接她的話——當她太不安而裝不出他的聲音的時候,他怎麼能說話呢?把你見到的搞搞清楚,她告誡自己,你已經經曆過一次可怕的驚吓了,苔絲。
吉恩,也許是醫生辦公室裡的絕症診斷之外,一個女人能經曆的最大驚吓了,因此要搞搞清楚。
她閉上眼睛,努力回憶坐在那輛舊福特輕卡裡的男人形象。
他一開始看上去多麼友好啊。
你肯定沒想到,你會在這裡遇到開心綠巨人,是嗎?可他不是綠的,他是黑黝黝的、身材巨大而又笨重的男人,他不是坐在輕卡裡面開車,而是穿着輕卡。
拉莫娜·羅威爾,不是大司機,但肯定是大圖書管理員。
她年紀太大,不能是他姐姐。
而且,即使她現在是個女同性戀,她未必以前一直就是,因為兩人的模樣非常相像。
除非我大錯特錯,眼前的照片正是我的強奸犯的母親。
29
她走進廚房,喝了杯水,可是水沒法讓她鎮靜下來。那個隻剩一半龍舌蘭酒的舊瓶子一直存放在櫥櫃的角落裡,不知道多少年了。
她把它拿出來,本來想拿酒杯,後來就直接對着瓶子抿了起來。
雖然酒辣得她嘴巴和嗓子疼,但還挺管用。
她不由得多喝了幾口——不是抿,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然後,她把瓶子放回原處。
她不想喝醉,因為她今天必須保持清醒。
憤怒——她成年以來最大的、最真實的憤怒——已經像高燒一樣侵入了她的全身,然而這個高燒跟她以前所了解的高燒不同。
它像奇怪的血清一樣在周身循環,先是身體的右側發冷,然後是心髒所在的左側發熱。
但頭腦依舊清醒。
實際上,喝了龍舌蘭酒之後,她的頭腦更清醒了。
她繞着廚房快速地來回踱了好幾個圈子,頭向下,一隻手按摩着喉嚨四周的淤傷。
她沒意識到,自己正在繞着廚房轉,正如剛從大司機為她準備的墳墓涵洞裡爬出來之後在那廢棄的店鋪四周來回兜圈子一樣。
她真認為是拉莫娜,羅威爾把她像某種犧牲品一樣,送到她那精神錯亂的兒子手中的?可能嗎?不可能。
僅僅根據一張差勁的照片和自己的記憶,她就能斷定他們兩人是母子?可我的記憶很好。
尤其擅長記人的臉。
她想,就算是這樣,但有可能每個人都是這樣。
對吧?是的,而且這個想法太瘋狂了,你得承認它确實很瘋狂。
她承認,的确是這樣,不過,她在紀實類犯罪節目裡(她确實看了)曾見過更瘋狂的事。
舊金山的女房東弄死上了年歲的房客,把他們埋到後院,就是為了圖謀他們的養老金。
某個飛行員謀殺妻子,然後把屍體冷凍起來,這樣他就能在車庫後面把她肢解了。
那個把自己孩子浸泡在汽油裡然後把他們燒掉的男人,就是為了保證妻子拿不到法院判給她的孩子的監護權。
把受害者送到自己兒子那裡這種做法看上去令人震驚,也不太可能……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人心的邪惡有時候是沒有底線的。
“哦,好家夥,”她聽到自己用一種摻雜着沮喪和憤怒的聲音在說話,“哦,好家夥,哦,好家夥,哦,好家夥。
” 得查清。
要是你能做到的話,一定要查清。
她走回到電腦旁。
她的手顫抖得厲害,敲了三次才把科爾威奇貨運公司這幾個宇輸入到谷歌的搜索欄裡。
終于弄成了,點擊“搜索”之後,在條目的最上方出現了紅鷹貨運。
她點擊詞條進入了紅鷹的網站,網頁上有個蹩腳的動畫卡車,車身上畫着一隻紅鷹,還有個古裡古怪、坐在方向盤後面笑嘻嘻的男人。
屏幕上,卡車從右往左開過,一閃一閃的,然後又開回來,從左往右,一閃一閃的。
無休無止的往複。
公司的口号顯示在動畫卡車的上方,閃爍着紅色、白色和藍色:微笑伴随服務!除了歡迎頁面,導航條上還有四到五種選擇,包括電話号碼、資費标準和客戶評價。
苔絲跳過這些,點擊了最後一項:看看我們艦隊最新加入的成員!當這張照片出現的時候,拼圖的最後一張就拼好了。
這張照片比站在圖書館台階上的拉莫娜·羅威爾的那張好看多了。
照片裡,奸污苔絲的家夥坐在锃亮的皮特牌平卡車方向盤的後面,車門上用花哨字體寫着麻省科爾威奇紅鷹貨運。
他沒戴上面有白色斑點的棕色帽子,因為沒戴帽子而露出的棕色平頭使他看起來更像他母親了,簡直像得出奇。
他那開心的、“你可以信任我的笑容”正是苔絲昨天下午見過的那種。
他說,還是不換輪胎了,我操你怎麼樣?行嗎?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一直面帶這種笑容。
瞅着照片,她體内憤怒的血清循環得更快了。
她的太陽穴裡有砰砰的撞擊聲,不過,不是頭疼;幾乎是痛快。
他手上正帶着那枚紅玻璃戒指。
照片下面寫着這樣的說明文字:照片中所見到的、坐在公司最新購置的二零零八年皮特比爾特389型貨車方向盤後面的人是阿爾·斯特雷爾克,紅鷹貨運公司董事長。
這輛大貨車現在可以服務全國,我們的客戶是全國最棒的!嘿!阿爾看起來難道不像個自豪的爸爸?她聽到他在喊她騷貨,一個愛發牢騷的騷貨,然後把手攥成拳頭。
她感到指甲正掐進自己的手掌,然後把手掌握得更緊了,疼,但是痛快。
自豪的爸爸。
她的眼睛不停地返回到這幾個宇上。
自豪的爸爸。
怒火擴散得越來越快,在她的體内循環,就像是她在自己的廚房裡走來走去一樣。
也像是昨晚她繞着那家店鋪轉圈子一樣,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宛如女演員一會在聚光燈下,一會在黑暗裡。
你要付出代價,阿爾。
而且不是警察,收拾你的人是我。
接下來還有拉莫娜,羅威爾。
那位自豪爸爸的自豪媽媽。
雖然苔絲還不能肯定她是他的母親。
一方面是因為,她不願相信一個女人竟然會縱容如此恐怖的事發生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可是這一點也能解釋。
奇科皮離科爾威奇不太遠,每次去科爾威奇,拉莫娜都會抄近道,走斯塔格公路。
“去看她兒子,”苔絲邊說邊點點頭,“去看這個擁有新款皮特牌平頭卡車的自豪爸爸。
就我的判斷,給他拍那張照片的很可能就是她。
”她有什麼理由不向那天的演講人推薦她喜歡走的線路呢?可是她為什麼不說,“我一直走那條路去看我兒子”呢?那樣說難道不是更自然嗎?“也許她不願對陌生人談起姓斯特雷爾克的那段生活。
”苔絲說道。
有可能是這樣,不過再想想路上散落的嵌着釘子的木片。
是陷阱。
羅威爾打發她走那條路,而陷阱事先已經埋好。
因為她已經打過電話給他了?打電話告訴他說,我送個水嫩水嫩的女人給你,别錯過了?可這并不意味着這件事與她有幹系……或者說,不能證明她存心預謀。
自豪爸爸可以跟蹤她的演講嘉賓,那又有什麼難的?“根本不難。
”弗雷澤跳到她的文件櫃上說。
接着他開始舔自己的爪子。
“而且如果他看到一張他喜歡的照片……一個姿色還不錯的人……我認為他知道母親會打發她路過……”她停住了,“不,那樣不合情理。
如果沒有從媽媽那裡得到信息,他怎麼知道我不是開車到波士頓的家呢?或者飛回位于紐約的家呢?” “你去谷歌上搜搜他,”弗雷澤說,“也許他搜過你。
就像她那樣。
如今一切都在互聯網上,你自己這麼說過的。
” 那倒是合情合理,哪怕隻有一點點邏輯。
她認為隻有一個辦法可以搞個水落石出,那就是給羅威爾小姐來個貿然造訪。
當她看到苔絲的時候,盯着她的眼睛看。
如果看到柳樹林作家返回……到拉莫娜家,而不是她的圖書館……她的眼神裡流露出來的隻有驚訝、好奇,那是一回事。
但是如果眼神裡還流露出恐懼,那種被你為什麼在這兒、你不是應該在斯塔格公路上的一個涵洞裡嗎這種想法激發出來的恐懼的話,那麼……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弗雷澤。
不是嗎?” 弗雷澤用他狡黠的綠眼睛打量着她,依舊舔着自己的爪子。
那爪子看起來并不會傷人,但是裡面藏着利爪。
苔絲見過,偶爾還摸摸它們。
她搞清了我居住的地方;我倒要看看我能否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苔絲回到電腦旁,這一次她搜索的是3B的網站。
她很有把握找到——如今人人都有網站——也确實找到了。
網站上貼出了有關會員、書評和非正式的會議記錄。
苔絲點擊了非正式記錄,開始翻頁搜尋。
沒花多長時間就發現六月十号的會議是在拉莫娜·羅威爾位于布魯斯特的家裡召開的。
苔絲從來沒去過那個城市,但是知道它的方位,昨天,她就曾經過一個綠色岔道标牌,那标牌就指向布魯斯特。
奇科皮以南兩到三個出口就是。
接下來,她就到布魯斯特市鎮稅務記錄裡搜索,往下翻,直到找到拉莫娜的名字。
拉莫娜去年繳過九百一十三美元零六每分的财産稅;物業地址位于制鞋帶巷75号。
“親愛的,終于找到你了。
”苔絲喃喃自語道。
“你要考慮一下怎麼應對這件事,” 弗雷澤說,“還要考慮一下你打算走多遠。
” “假如我沒錯的話,”苔絲說,“或許我會走得很遠。
” 她開始關電腦,可随後就想到了還有一件事要查一查,雖然她知道結果也許會一無所獲。
于是她上了《每周提示》的網頁,點擊了訃告欄目。
上面有個地方可以輸入你想查詢的人的姓名,苔絲鍵入了斯特雷爾克。
根據一九九九年的訃告,該男子猝死于家中,年僅四十八歲。
幸存者有妻子拉莫娜,還有兩個兒子:阿爾維恩(二十三歲)和萊斯特(十七歲)。
作為一個專寫懸疑故事的作家,即使是隻寫那種被稱為“溫馨故事”的毫無血腥味的懸疑故事的作家,猝死也是很蹊跷的。
她搜索了《每周提示》的總數據庫,沒有發現更多内容。
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手指頭騷動不安地敲擊着椅子的扶手,工作時為一個詞、一個短語或者一種描寫事物的方式而絞盡腦汁時,她就是這副樣子。
旋即,她便開始尋找麻省西部和南部的報紙清單,找到了斯普林菲爾德的《共和黨人》報紙。
當她鍵人拉莫娜·羅威爾的丈夫的名字時,出現的标題既直截了當又切中要害:奇科皮商人自殺身亡。
斯特雷爾克是在車庫裡被發現的,吊在一根梁上。
沒有留言,也沒有提及拉莫娜,但是鄰居說,斯特雷爾克先生之前已經因為“大兒子卷進某種不幸”而精神錯亂了。
“阿爾卷進了什麼樣的不幸讓你如此難受呢?”苔絲對着電腦屏幕問道,“是否與某個女孩有關呢?謀殺,也許?性侵犯?如果你上吊就是為了這個原因,那麼你就是懦夫爸爸了。
” “也許羅斯科的死與他人有關,”弗雷澤說,“拉莫娜可能參與其中。
像她那樣體格巨大又強壯的女人,你知道的。
你當然知道了;你見過她。
” 每當她自言自語的時候,聲音聽起來都不像是她發出來的。
她望着弗雷澤,吃了一驚。
弗雷澤回頭望着她,綠眼睛像是在:問誰,我?苔絲想做的是,把手槍放在包裡,直接開車到制鞋帶巷去。
但是她應該做的卻是,停止扮演偵探角色,打電話報警。
由他們去處理。
這是過去的苔絲會做的事,可她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女人了。
那個女人現在好像是個遠房親戚,是那種在聖誕節你寄去賀卡、然後全年其他時間都被你遺忘的那種遠房親戚。
因為她無法決定——而且,因為她渾身受傷——于是她上了樓,回到床上。
睡了四個小時之後,她起來,幾乎渾身僵硬,無法行走。
她服了兩片超強泰諾,等到藥效來了、自己的狀況好了些,就開車去音像店。
她把手槍放在包裡,随身帶着。
她覺得,從現在起,單獨開車的時候就要一直把槍随身帶着。
她正好在音像店關門之前趕到,要了一部由朱迪·福斯特主演、片名叫做《勇敢的女人》的電影。
店員(長着綠頭發,一隻耳朵上别着安全别針,看起來也就十八歲的樣子)憨厚地笑了,告訴她,這部電影叫《勇敢的人》。
雷特羅·朋克先生告訴她,再出五十美分,她還可以得到一大袋微波爐爆米花。
苔絲本來要拒絕,旋即又考慮了一下。
“媽的,為什麼不呢?” 她反問起雷特羅·龐克先生,“人隻活一次,不是嗎?” 他驚訝地朝她看看,然後笑了笑,認同她的看法。
到家之後,她把爆米花加熱了一下,把碟片塞好,然後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把枕頭放在後背當墊子。
弗雷澤跟她做伴,看起了朱迪,福斯特追趕那些殺了她男朋友的歹徒。
一路上,福斯特遇到形形色色的其他朋克,一一用手槍解決。
《勇敢的人》恰恰就是典型的那種電影,可是苔絲還是喜歡。
她覺得這部電影很有内涵。
她還覺得,這些年來她錯失了一些好東西:就像《勇敢的人》這樣雖然低俗、但是讓人覺得過瘾的電影。
電影一結束,她便轉向弗雷澤,說道:“我希望理查德·韋德馬克遇到朱迪·福斯特,而不是坐在輪椅上的那位老太,難道你不希望這樣嗎?” 弗雷澤完全贊同。
30
那天夜裡,苔絲躺在床上,十月的風着魔似的在屋子四周狂吹,弗雷澤在她身邊蜷起身子,鼻子挨着尾巴,苔絲在心裡與自己達成協定:如果明天醒來感覺和現在一樣,她就去找拉莫娜·羅威爾,也許在見過拉莫娜之後——這要取決于制鞋帶巷的事态如何發展——她會去拜訪阿爾,“大司機”,斯特雷爾克。更有可能,她醒來時,神志恢複了清醒,會報警。
而且不是匿名報警;她會面對現實,坦然接受一切。
要想在遭到強奸四十小時以及洗過無數次澡之後證明自己被強奸也許很難,但是遍布她全身的性侵痕迹可以證明一切。
還有那些在涵洞裡的女屍:她是她們的代言人,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
明天所有這些複仇的想法對我來說都将顯得愚蠢。
這些想法就像是生病友高燒的病人産生的幻覺一樣。
可是當她在星期天醒來時,還是完全處于新苔絲的思維狀态。
她看着床頭櫃上的手槍,心想,我要用槍。
我要親自了結這事,鑒于我所經曆的磨難,我應該親自了結這事。
“不過首先我得确定,而且我不想被逮到。
”她對弗雷澤說,他現在已經站起來了,伸着懶腰,準備度過又一個“勞神費力”的日子。
苔絲沖了個澡,穿好衣服,然後拿了一疊黃色便箋紙來到陽台。
她朝自己的後草坪凝視了差不多有十五分鐘,偶爾呷一口已經慢慢變涼的咖啡。
最後她在便箋的第一頁頂頭寫下了不要被逮着這幾個字,冷靜思考之後,便開始做筆記。
如同寫書的時候她每天的工作狀态一樣,一開始慢,但是一會兒工夫速度就上來了。
31
到十點鐘的時候,她已經饑腸辘辘了。她為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早中飯,而且吃得精光。
然後把DVD帶回到音像店,問他們是否有《死亡之吻》這部片子。
他們說沒有,于是,她準備看看其他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