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去看看他老人家,彙報幾句也就行了。
”
聽到這裡,周劍非确實是感動了,說真的,在這個三江市長事件中,如果可稱為事件的話,他最頭痛的就是錢林插了進來,當面交待而且态度堅決。
自己過去是他手下的小秘書一個,現在官當大了,公然違反老領導的意志,叫他周劍非怎麼去到老上級面前開口講話呢?這是他在處理這件事情上最大的心病,也是促使他傾向衛亦前那個“兩全其美”方案的重要原因,沒有說出口的重要原因。
書記洞若觀火,體諒下情,主動把這一大難題接過去了,使他周劍非如釋重負,能不叫人感動!他幾乎要喊出:知我周劍非者莫如一浩矣。
他當然沒有這麼說出口來,也還是說了,說的是:
“這就好了,”他笑了笑,“說真的怎麼向錢老交待我還真為難哩。
至于三江那面的工作,我和衛亦前負責,二下三江三下三江都行。
”
說得慷慨激昂,大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之勢,但流露的是真情而不是假意。
最後剩下了一個馮唐怎麼安排的問題,趙一浩說得挺簡單:
“聽聽意見再說,特别是省府那邊的意見。
”
“行!”
周劍非站起身來将帶來的那份考察材料遞給趙一浩,說:
“有空時看看吧。
”
他看看表,不多不少整十一點,該走了。
三江的事有了明确的意見,他心裡很愉快。
他問趙一法:
“還有事嗎?”
趙一浩也看看表,說:
“喲,沒事了,你走吧。
”
周劍非笑笑,說:
“你也該回去了,不要讓夫人老等呀。
”
趙一浩又是一笑:
“習慣了,她才不等哩。
”
兩人握手告别,周劍非走到門口伸手去開門時又被趙一浩叫住了。
他回頭問書記:
“還有事?”
趙一浩一邊放材料關抽屜,作走的準備,一邊問:
“你愛人還沒來?”
“沒有。
”
周劍非簡單地回答了這麼兩個字,臉上毫無表情,純系客觀報告,像是在回答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還住招待所?”
趙一浩問。
“不,住辦公室,吃食堂,百分之百的單身生活,挺自在的。
”
周劍非回答說。
這回臉上多少有了一些表情,一種自我欣賞自我安慰的表情。
相反,趙一浩卻有些激動起來了,他說:
“怎麼搞的嘛?調令上不是明明寫上了愛人黃、黃什麼?”
“黃恰芹。
”
周劍非回答。
“對了,黃恰芹,調令明明寫了,愛人黃恰芹随調省裡分配工作嘛。
這麼久了還沒辦?你不好開口,常務副部長吳澤康是幹什麼的,他也不開口?當然哪,我也有責任,還是你剛來時間過一次,以後再沒過問……”
不等他說完,周劍非連忙插話:
“都不怪,既不怪吳澤康更不能怪你。
吳澤康問過好幾次,是我叫他緩辦的。
”
“為什麼?”
趙一浩不解地問。
“一言難盡,”周劍非說,“以後找機會告訴你。
今晚不說了,回去吧。
”
這時趙一浩已經收拾完畢,兩人邊下樓邊談着未完的話題。
趙一浩問:
“什麼叫一言難盡,是不是沒有落實住房,我記得你一來我就對秘書長說了這件事的,還要他親自過問哩。
”
周劍非聽了連忙否定:
“不,不,秘書長和辦公廳行政處長都來問過幾次了,是我要他們暫緩安排的。
”
這時他們已經下了樓往外走,整個大院早已空無一人,隻有遠遠的門崗室亮着燈光,趙一浩的專職警衛在那裡等他。
他們在若明若暗的路燈下漫步着穿過大院,依然邊走邊談着未完的話題。
趙一浩回頭對周劍非狡黠地二一笑,意味深長地問道: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什麼原因呀?哦,我猜到了,想改組另起爐竈?”
周劍非下意識地吃了一驚,這一驚非同小可,倒像是在封建社會裡守節的寡婦聽到别人對她的貞操提出了懷疑似地如雷轟頂。
連連地說了三個“不”。
别說是書記趙一浩提出這樣的問題,就是他最要好的朋友提出這樣的問題,他也絕對會有這種如雷轟頂的感受和一連三“不”的回答。
在這類問題上周劍非很保守,不,确切地說,他的思想并不保守,他也曾多次想過,夫妻是生活的伴侶,這大概是夫妻這個概念的起碼定義吧。
如果不能生活在一起,又沒有雖身處兩地卻情牽意連的情結,這樣的夫妻維系下去有什麼用,能給生活帶來什麼?他隻能想到這裡為止,不能再越雷池一步了,否則他便會感到四周有千百雙眼睛在盯着他,千百雙帶着疑問的眼睛,疑問什麼:“你小子想要作新時期的陳世美?”
周劍非難言的苦衷就在于此,惟一的辦法就是順其自然、随波逐流,因而,聽了書記半開玩笑的提問便連聲否認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趙一浩隻是順口而出的玩笑,他并不了解周劍非的心情,自然也沒有必要将它列為專題深入往下談。
這時他們已經出了大院,應該分手了,書記又說了一句:
“還是下決心吧,沒有後勤保證怎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