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木屋四面門窗都密封了,唯有屋頂中央那個細小的天窗打開來。
每天就隻有正午時分,一束浮遊着無數微塵的陽光自那天窗透射下來。
容玉山勉力睜開傷腫的眼皮,從那僅有的細縫朝上仰望。
從這裡看,首都的天空,很遙遠。
靠着這束陽光,容玉山才能夠在心中默算着日子。
已經是第四天了。
四天以來他隻吃過兩塊東西:
他自己的右手拇指和食指。
“京都黑道上的第一美男子,就這麼完蛋了。
”
一隻手掌捏住容玉山的下巴,擰過來又轉過去。
那人仔細地觀察容玉山臉龐兩邊的創傷,仿佛工匠在檢視自己的作品。
“聽說你玩過不少女人啊?以後沒有了。
”那人說話的語氣中并不帶譏嘲,隻是冷冷地陳述一件事實。
倒是屋裡另外三個漢子,不約而同發出齒冷的笑聲。
那人又伸出手指,輕輕彈擊容玉山已斷塌的鼻梁。
容玉山的臉反射地扭曲,卻沒有呻吟半聲。
“這副德性,連妓院也不知道進不進得了?”那人放開容玉山的臉,轉而提起他的右臂。
拇、食二指的斷口并沒有包紮,隻是用草繩緊緊綁着止血。
傷口已經變成紫黑色,結着半幹的濁白膿液。
化膿的氣味令那人皺了皺鼻子。
“再過一、兩天,大概這整條手臂都不能要了。
否則膿毒逆流攻心,神仙也沒救。
相信我,我從前是學醫的。
”
那人放開手掌,容玉山的手臂馬上軟弱地垂下。
容玉山坐在木椅上的身體沒有任何動作。
繩索昨天已經解開,可是他不可能站起來——左右腳掌各被一枚小指頭粗細的鐵釘貫穿,牢牢釘在木闆地上。
那人走到屋子中央。
陽光剛好灑到他的秃頭上,映出他瘦得像骷髅的臉。
一雙大眼珠在眼窩裡轉來轉去,令人擔心它們快要跌出來。
他從容地從衣袋掏出煙杆和火石,打火點煙的手指靈活而穩定。
他先把火石收好,才慢慢地、深深地吞吐了一口。
“我們還得待在這裡多久啊?”屋裡其中一名漢子擦着額頭說。
“這裡熱得要命。
窗子都封死了,想透一口氣也不行。
”
他的同伴附和着說:“我們老大相信你是這方面的好手,才花銀子雇你來,結果弄了這麼多天,這家夥連嗝也沒打一個!”
那骷髅臉的男人沒搭理他們,仍然瞧着容玉山滿布傷疤與血污的臉。
“你聽見他們說吧?對啊。
我确是好手。
當着誰的面這樣承認,我也不會臉紅。
之前我幹過十七個,沒有一個到最後不說話。
”
他自信滿滿地抽了一口煙,又說:“可是我從來沒有殺過人。
這方面我可是很有分寸的。
這些粗暴的事情,我總留給雇主的手下自己幹。
比起讓人開口說話,殺人這事兒,太容易了嘛。
”
骷髅臉舐了舐嘴唇,然後把煙杆擱在屋子中間的桌子上。
“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最難搞的一個。
我以後會記得你。
”
桌子上整齊排列着各種稀奇的刑具,他從中挑了一把小木槌。
槌子色澤深沉,似乎已經使用了許多年,可是表面還是保養得很光滑。
“别亂動啊。
”他的聲音輕柔得像看病的大夫。
“否則會打到肋骨。
”
容玉山感覺腹部一股深沉的痛楚,仿佛直貫到脊骨。
胃囊、食道和嘴巴像給扳動了機括般自動張開,一地盡是嘔吐苦水。
比起那股痛楚,更令容玉山感到可怕的,是身體完全不受控制的感覺。
“看見了嗎?你的身體任由我使喚。
”骷髅臉說時顯得十分自豪。
“人的身體髒腑怎樣活動、有什麼反應,我全都知道。
”
容玉山終于停止了嘔吐。
他垂頭看着地上那堆嘔吐物,當中有兩根已經給胃液融化了大半的斷指,露出森森白骨。
“比如說……”骷髅臉放下木槌,又從桌子上揀來一柄帶着鋸齒的小刀,在手指間靈活地翻轉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