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首甫踏進龐文英的府邸——現在已經正式成為于潤生的府邸——就看見兩個孩子蹲在前院空地上玩石彈子。
那是于阿狗和黑子。
兩個孩子都穿着簇新漂亮的衣服,頭發整齊地結成朝天的辮子。
阿狗比黑子年長幾歲,正在耐心地教黑子遊戲的規例。
隻有四歲的黑子長得比一般孩童都要快,身高跟阿狗也相差不遠。
他靜靜地瞪着圓眼睛,瞧着地上滾動的石彈。
阿狗一看見鐮首就興奮地奔過去。
“五叔叔!”鐮首笑着把他抱起來,在半空中轉了幾個圈子,逗得阿狗不住大笑怪叫。
鐮首把阿狗放回地上,撫撫他的頭發,然後走向黑子那兒。
黑子站起來,嘴巴吮着拇指,眼睛一動不動地瞧着這個他不知道就是自己父親的男人。
鐮首看着這個很少看見的兒子,心裡感到異樣的複雜。
他上前蹲下來,想摸摸黑子的臉蛋。
可是在接觸之前黑子已經走開去,一直奔向大宅的前門,又站在階前,回頭定定地看着鐮首。
鐮首站起來,以無奈的眼神回視他。
——他心裡想着什麼?……母親嗎?……
——他長大以後會變成怎樣的男人?他長得很像我……他會怨恨我吧?……
——我可以給他什麼……當我和小語有了家之後,他會願意跟我們在一起嗎?
黑子終于也走進屋子裡。
鐮首茫然地站着,又隔着衣服撫摸一下懷内的發钗。
他開始明白:從前老大和白豆如此努力建立“大樹堂”,背後有一股什麼力量在驅策他們。
——為了守護自己珍視的東西……
每逢季節變換的時候,首都裡最有名的裁縫店“常寶記”的老闆就會親自帶着二、三十套衣衫到訪容祭酒的大府邸,讓容大公子試身和挑選。
各式輕薄的夏服整齊地排列在巨大的睡床上。
容小山站在一面等身高的銅鏡前,仔細地審視試穿身上那件青銅色文士袍。
常老闆很緊張地替容公子整理袍角、袖口與襟口。
這已是容公子試穿的第七套衣服,希望他這次能看得上眼。
兩個身材小巧的嬌美婢女站在容小山身後,為他細心地梳理頭發和戴上冠帽。
蒙真與茅公雷進來睡房後一直沒有說話。
容小山繼續細看鏡裡的自己,然後才似乎記起了兩個部下的存在。
“還不說?”容小山不耐煩地說。
蒙真仍是沒有開口,隻是瞧着常老闆。
容小山察覺了,失笑地說:“你擔心什麼?他聽到又怎樣?老常,你不會出賣我吧?”
常老闆不知如何回答,笑得十分勉強。
“還是先請老常出去比較好。
”蒙真堅持。
“你再不說,就馬上給我滾。
”容小山轉過頭來直視蒙真,原本輕松的俊美臉龐立時變得鐵青,那喜怒的變化快得令人吃驚。
兩名婢女被吓得身體微震了一下,臉上強裝着鎮定,站在原地不敢動。
她們都知道一個發怒的容公子有多可怕。
對付這場面最好的反應就是不要做任何反應,否則惹起他的注意,随時就變成他發洩怒意的對象。
蒙真和茅公雷的臉沒有動一動。
他們早就習慣了容小山的脾氣。
“好吧。
”蒙真略一點頭,開始向容小山報告近期于潤生的動向。
最重大的消息當然就是“二十八鋪總盟”、“聯昌水陸”和“隅方号”接連遇襲的事件。
半個月内就發生了十六宗,其中“聯昌水陸”更有兩個倉庫在同一天先後遇到襲擊,一座給放火燒掉,另一座内裡的貨物全給搶光。
桂慈坊市集隔天就有一次流血事件,由于地方實在太大,“雙麼四”的人馬根本無從捕捉敵人的來去。
“現在道上的人都在談論關于那個鐮首的事情。
”蒙真說時聲音并沒有起伏。
“已經開始有人拿他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