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位稱職的律師可能早就告訴她,不管承諾書如何正式如何複雜,該文件并不具有法定的約束力。
要麼她當時——“請拿死亡證明書,”你向那位職員提出要求,“要1938年和1939年的。
”
這次那個小夥子拖着腳步去尋找那些檔案時,看上去有些惱火。
可等他回來,你心情緊張地檢查那些分類卷宗時,仍然沒有發現瑪麗·鄧肯在生産期間死亡的任何迹象。
“謝謝,”你一邊收起筆記本一邊對那個職員說,“你已經幫了忙了。
”
那個小夥子很慶幸不再叫他取更多的文件,所以笑了笑。
“還有另一件事。
”
小夥子垂下了肩膀。
“這是雅各比·韋伯格的出生證明書。
”你指着一份打開的分類卷宗。
“它怎麼啦?”
“上面注明埃斯特和西蒙·韋伯格是他的父母親。
但是雅各比可能是養子。
如果屬實的話,就會有一份原始的出生證明書,上面注明其血緣母親的名字。
我想看一下——”
“和收養有關的原始出生證明書,是不能對公衆開放的。
”
“但我是執業律師,而且——”
“它們同樣不允許交給律師,而且你假如是律師,就應該懂得這一點。
”
“噢,說得對,我懂,但是——”
“去見法官,帶來一份法庭指令,我将樂意遵命。
否則的話,規則是很嚴格的,夥計。
那些檔案是封存的,我會丢掉飯碗。
”
“當然啦,”你的嗓音嘶啞,“我能理解。
”
本縣的社會服務部也設在佛得角法院内,在三樓。
你等候在前廳裡,直到那位負責收養事務的官員從另一次約見中歸來。
你已了解到她名叫貝基·休斯。
她跟你握握手,然後陪同你進入她的辦公室。
她三十來歲,金發碧眼,穿着講究,但有點兒富态。
很明顯,她頗有才智,且勝任本職工作。
“樓下那位職員的做法是正确的。
”貝基說。
你看起來顯然沒有信心。
“和收養有關的原始出生證明檔案必須封存,這條規則很重要,律師先生。
”
“如果這條規則重要,另一條規則同樣重要:不敢做,就無獲。
”
“重要?”貝基用她的手指輕輕地拍着辦公桌,坐在你的對面。
“對于收養而言,沒有什麼比那位血緣母親隐姓埋名更為重要了。
”她向櫃台上一個咖啡壺瞥了一眼。
“你來點咖啡吧?”
你搖搖頭表示不需要,“我的精神已經焦慮到了極點。
”
“這不含咖啡因。
”
“好吧,那當然可以,為何不喝點呢?我要清咖啡。
”
她倒來兩杯,将給你的那杯放在辦公桌上,然後她在你對面坐下。
“當一位婦女放棄她的嬰兒時,她經常會對此感覺有罪……也許她沒有結婚而且來自一個嚴厲的宗教背景,緻使她感到羞恥;要麼也許她隻有十七歲,并意識到沒有經濟來源可以撫養孩子;要麼也許她已有太多的孩子;要麼……無論什麼原因,如果一個婦女選擇生下孩子而不去堕胎,而且放棄孩子讓人收養,她通常懷着如此強烈的感情,以至于為了她的精神健康,她需要與過去完全決裂。
她努力使自己相信孩子已經不在人世,她掙紮着去繼續過日子。
就我所知,在事情過去多年以後,還有律師或兒子或女兒再對她追蹤尋源好像太殘酷了,而且使她想起……”
“我明白了,”你說,“但是在這個案例中,那位母親已經亡故。
”
貝基的手指停止拍擊,說:“說下去,律師先生。
”
“我還沒有當事人。
換句話說,我有,但是當事人是……”你指着自己的胸口。
“你?”
“我認為我……”你開始說起那個醉鬼司機,有關你一直當做父母深切愛戴懷念的那對夫婦的死亡。
“你想得知他們是否就是你的父母?”貝基問道。
“是啊,而且我是否有一個孿生兄弟——一個我從不知道的兄弟或姐妹——而且……”你幾乎要往下說——我是否生來就是猶太人。
“律師先生,我實感抱歉,但你是個傻蛋。
”
“那也是我妻子和叔叔對我說的,還不包括在紅杉角的一位警察。
”
“紅杉角?”
“離這兒往南50英裡外的一個小鎮。
”
“50英裡或4000英裡都無所謂。
這會有什麼區别?埃斯特和西蒙以前愛你嗎?”
“他們像對神一樣愛我。
”悲傷刺激着我的雙眼。
“那麼他們就是你的父母親。
律師先生,我也是個養女,而且收養我的那對男女虐待我。
那也是為何我會在這問辦公室的原因——是為了确保别的被收養的孩子不去那些虐待孩子的家庭,以免遭受和我同樣的苦難。
與此同時,我也不願看到一個母親受到辱罵。
假如一個婦女有足夠的智慧懂得她無法撫養孩子,假如她放棄孩子讓人收養,我的想法就是她值得授予一枚勳章。
她應該受到保護。
”
“我明白,”你說,“但我并不想見我的母親。
她或許已不在世,我所想要的是……我需要了解……真相。
我究竟是不是養子?”
貝基審視你片刻,點了點頭,拿起電話摁了三個數字:“檔案室嗎?是查理?你幹得怎麼樣,孩子?很棒。
聽着,有位執業律師剛才在樓下你那兒,想要一份封存的收養子女檔案。
是呀,你做得很對。
但現在是我需要查閱。
不過如果你去檢查一下是否有那份封存的檔案,不會違反規定。
”
貝基把你預先給她的日期、地點和姓名講給他聽。
“我不挂斷電話。
”等待的幾分鐘漫長得像幾小時。
她一直聆聽着電話,然後挺直了身體說,“是的,查理,你查到了什麼?”她又聽了一會兒,說,“謝謝。
”她擱下電話對你說,“律師先生,沒有那份封存檔案。
放松點,你不是養子。
回到你妻子那兒去吧。
”
“除非……”你又說。
“除非?”
“收養關系不是通過一個法定代理人辦理,而是在生母與願意收養該子女的那對夫婦之間私下處理。
灰色市場。
”
“是的,但即便是那種情況,地方官員也必須核對那種收養關系。
你不屬于那種情況。
”貝基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讓我解釋一下,近年來可供收養的嬰兒很少,這是控制生育和流産合法化的結果。
但即便是今天,需要收養的嬰兒主要是盎格魯一薩格森血統。
這類事會跟一個黑人、一個西班牙裔美國人或一個亞洲人有關嗎?忘了它吧。
那些群體中極少有人願意收養小孩,而且更少見盎格魯人願從那些群體中收養孩子。
50年前的情況更嚴重,社會中太多的帶有盎格魯一薩格森血統的人由于失誤而懷孕,而且想放棄孩子……律師先生,顯然此話也許會冒犯你,但我不得不說。
”
“我這個人是不會輕易被冒犯的。
”
“你的姓氏為韋伯格,”貝基說,“是猶太人。
退回到30年代和現在一樣,想要收養孩子的父母主要是新教徒,他們想從一個新教徒母親那兒收養孩子。
如果你是待收養的孩子,即使是在灰色市場上,沒有哪對想收養子女的夫婦願意要一個猶太嬰兒。
希望如此渺茫,使得你的母親最後選擇變得……”
“那麼是通過黑市?”你臉部的肌肉在抽搐。
“嬰兒出售。
那是違法的,用錢買賣人口。
然而這種事屢屢發生,有些律師和醫生策劃了這類事,好從那些沒有其他辦法弄到孩子的夫婦那兒斂财緻富。
”
“但若我母親是個蘇格蘭人又會如何呢?”
貝基眨眨眼:“你在暗示……”
“猶太夫婦。
”你皺起眉頭,想起了你查閱過的卷宗裡那些母親的姓氏。
“邁耶;伯格曼;馬科維茲;韋伯格……都是猶太人。
”
“在尋遍四處也找不到一個願意放棄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