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船舷上,口鼻不住往外溢水,感覺怎麼吐都吐不完。
他也被灌了一肚子水,稍稍動一下,就能感覺到肚子裡哐啷哐啷直響。
嶽陽在身後笑道:“如何?這回吃飽了吧!”
張立實在累得沒心情開玩笑了,吐着水,有氣無力地問嶽陽道:“你能不能……能不能給我一個大概的資料?我們究竟走了多遠了?這樣的路,還要走多久?”
嶽陽笑不出來了,雖然沒有去仔細計算,但是從一開始巴桑大哥看到的和岩壁的間距來看,行船的速度實在說不上快,而在未來的數個十二小時中,還要經曆無數次這樣的情形。
他隻得推托道:“這種環境下,誰能去計算?勇哥,你有沒有留意過,我們走了多遠?”
嚴勇艱難地擡起頭來,野獸般的眼睛裡竟然蘊藏着一絲痛苦,低聲問道:“你說什麼?”那幾個字,就像是咬着牙蹦出來的。
嶽陽驚呼道:“你……你臉色好白啊!沒事吧?”
嚴勇難看地笑了笑,搖頭道:“沒事,剛才颠得太厲害了,有些想吐。
”
卓木強看了看嚴勇,凝眉問道:“真沒事?”又對張立道:“張立,你去看看,先把燈弄亮。
”
張立去摸嚴勇的額頭,被嚴勇粗暴地擋開:“我說了沒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
張立撇撇嘴,到船尾安裝探照燈去了。
唐敏在後面道:“強巴,你來看看。
”
卓木強來到船中,隻見張健的頭盔潛水服被除下,胡楊隊長、唐敏、呂競男和塔西法師都圍在那裡。
唐敏将溫度計從張健嘴裡取出來道:
“他好像病了,病得不輕。
”
說着,将體溫計遞給卓木強,同時道:“四十一度。
”
塔西法師也給張健把了脈,愁眉不展,似乎情況很不理想。
張健含糊不清地道:“現在我要躺下睡覺,求主保守我的靈魂。
如果醒前我要死去,求主取走我的靈魂。
”
“怎麼會這樣?”卓木強問道:“不是打過破傷風針和抗感染抗病毒疫苗了嗎?目前他的身體怎麼樣?”
唐敏道:“不是破傷風,兩種可能,一種是水中存在緻病微生物,如果是具有耐藥性的病菌,那麼我們的廣譜抗菌素收效就不大。
第二種可能更麻煩,由于船體颠簸太劇烈,加上海水太冷,他的體溫中樞已經失控,自身将走向衰竭,若情況無法改善,很……很難恢複過來。
”
卓木強看了看黑暗的遠方,短時間内想改變這種糟糕的情況,談何容易?他看向塔西法師,法師歎道:“唉!正虛邪實,赤巴虧虛,邪氣留戀,在他體内與正氣相搏,發惡寒,如果病情進一步發展,外邪聚集,敗壞精血,阻滞培根,最後引起内邪滋生,那就糟了。
”
卓木強忙道:“那該如何處理?大師。
”
塔西法師道:“若有鹿茸、鴿血、蝽象、猞腸、紅兒鼠,配以掌參、茅膏等物,當可驅邪匡正,保暖複溫,可惜身邊沒有這些藥物。
别看他現在内熱極高,但四肢冰冷,需要更溫暖的環境。
”
卓木強無奈地站起身來,聽唐敏道:“我可以為他注射一組高能合劑,就看他能不能挺過去了。
”
卓木強道:“好吧!另外兩個,還好嗎?”
唐敏道:“不錯,各項生理指标平穩。
”
卓木強看了看别的船員,回到船頭,張立和嶽陽都在舀水,船内的水已差不多快幹了。
嚴勇坐在地上沒動,嶽陽道:“剛才勇哥吐了,連巧克力都吐出來。
”
看到船舷邊留着咖啡色痕迹,卓木強不由又問道:“真的沒事?嚴勇,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嚴勇搖頭道:“不用,暫時沒事,隻是胃裡翻騰得厲害,想吐。
”
這不是好兆頭,一旦開始感到眩暈、嘔吐,就說明身體的忍耐力到達了極限,好比肌肉繃緊,最後變成抽筋一樣,短時間内不可恢複、不可逆轉。
若蛇形船持續颠簸,種種不适症狀都會加劇。
孟浩然和王佑還有趙祥都是這樣,難道連嚴勇這個探險經驗豐富的行家,也無法堅持下去了?
前面到底還有多遠?出口又在哪裡?
真的,就在黑暗最深處嗎?
5
朝着無邊的黑暗,蛇形小船又一次啟航。
經過這番折騰,處于海洋中的小船早就失去了方向,卓木強伸出雙手,隻能察覺到一絲絲微風,但對于風是從前後左右哪個方向吹來的,卻怎麼也感應不出。
幸好塔西法師和亞拉法師為這艘迷途的小船指明了方向,大家于是遵循着他們的指示,繼續向茫茫深處劃去。
堅持再堅持,在海面上,數米高的波濤随時随地都存在。
其實就整個大海來說,已經算是光滑如鏡了,隻是身處海中的人太小了一些。
在絕對的黑暗中行船對人是一種折磨,海面不可能有任何港灣,船無法停泊,意味着無法入睡。
哪怕人人都已經疲憊至極,依然隻能堅持,但是要堅持到什麼時候,卻沒有人知道。
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