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學士院張守言:“金人自去冬已破澶、濮、德、魏,而遊騎及于濟、郓。
雖遣範瓊、韓世忠會戰,而二将未可恃。
臣謂今日莫先于遠斥候。
昔三國時,烽火一夕五千裡;而前日北京失守,再浃始知。
今之為策有二:一防淮,二渡江。
若屯重兵于楚,泗及淮陰三處,敵亦未能遽犯。
然恐我師怯戰,望風先潰,及舟楫拘于岸而敵亦能斬木系筏以濟,或以精騎間道先絕吾渡江之路,此可患者一也。
我若渡江而宿重兵于升、潤,敵亦未能遽侵,然去中原益遠,民心易搖。
又,行在兵多西人,不樂南去,或生意外之事,維揚亦須留兵,則扈衛勢弱,此可患者二也。
惟其利害相形,遂不能決。
若為中原計而幸敵不至,則用防淮之策;若為宗社計而出于萬全,則用過江之策。
然權其輕重,勢當南渡,而别擇重帥以鎮維揚,則中原不患于搖動;明谕諸軍以禍福,則西人不患于不樂。
升、潤亦擇重帥使當一面,則兵分勢弱,亦非所患。
歸诏大臣,預區處以俟探報,探報速聞,則在我之計可得而用也。
”
時群臣奉诏論邊事者,黃潛善等請皆送禦史台抄節申尚書省。
庚子,诏:“有警而見任官辄搬家者,徒二年;因而搖動人心者,流二千裡。
”由是士大夫皆不敢輕動。
京東東路安撫使劉洪道,以趙晟首亂青州,賊心難制,欲殺之,乃好謂晟曰:“萊州不遭兵火,戶口富饒,煩公為甯,如何?”晟曰:“諾。
”洪道密遣人告權知濰州閻臯、權知昌樂縣張成,使伏兵中途邀擊。
晟以其衆行至秬米寨,不虞臯、成之圖己也,遂懈而不整。
遇伏發,大敗,晟死。
洪道以成知萊州。
洪道既殺晟,遺民複還,軍府浸盛。
統制濱州軍馬葛進,以洪道得青州因己所緻,欲奪之,乃與知濱州向大猷引兵至城下。
洪道見衷甲,遂阖扉不納,而缒酒肉以犒師。
進怒,攻北城,據之,洪道與軍民居南城以守。
進遣大猷入南城計事。
洪道囚之。
京城統制官張用、王善為杜充所疑,乃引兵去,犯淮甯府,充遣統制馬臯追擊之,用、善并兵擊臯,官軍大敗,屍填蔡河,人馬皆踐屍而渡,至鐵爐步而還,官軍存者無幾。
用以一騾送李寶歸京師。
于是善整兵欲攻淮甯,用不可,曰:“吾徒所以來,為乏糧耳,安可攻國家之郡縣?”善曰:“天下大亂,乃貴賤、貧富更變之時,豈止于求糧而已!況京城已出兵來擊我,事豈無名乎!”用曰:“汝攻陳州,吾當往蔡州。
然兄弟之義,文字勿絕。
”乃命諸軍束裝。
翼日,善鳴鼓進,雲梯、天橋逼城下,守臣馮長甯命熔金汁灌之,焚其天橋。
用勸善勿攻,善曰:“安有小不利而遂止,當俟鴉頭變白,乃舍此城耳。
”用引其軍去。
善圍淮甯久之,東京留守杜充遣都統制陳淬來援,善乃退。
時知穎昌府、直寶文閣郭允迪已降金,有舉人陳味道者,與知蔡州程昌宇善,金遣味道以旗榜招之。
昌宇既見味道,使人探其囊中,得金檄文;昌宇大驚,聚官屬,執味道,釘之,磔于市。
丙午,金左副元帥宗翰破徐州,守臣龍圖閣待制王複死之。
初,宗翰自襲慶引兵欲趨行在,遂圍徐州。
複率軍民力戰,外援不至,城破,複堅坐廳事不去,謂宗翰曰:“死守者我也,監郡而次無預焉,願殺我而舍僚吏與百姓。
”宗翰猶欲降之,複大罵求死,由是阖門遇害。
城始破,武衛都虞候趙立巷戰,守門以出,為金兵所擊,以為已死,夜半,得微雨,漸活,乃殺守者,潛人城,求複屍,埋之,遂陰結鄉兵為興複計。
宗翰既去,軍民請舉人鄭某權知州事。
事聞,贈複資政殿學士,谥忠節。
禦營平寇左将軍韓世忠兵潰于沐陽。
初,世忠在淮陽,将會山東諸寇以拒金。
會左副元帥宗翰兵至滕縣,聞世忠扼淮陽,恐稽師期,乃分東南道都統領兵萬人趨揚州,以議事為名,使帝不得出,而宗翰以大軍迎世忠。
世忠不能當,夜引歸,軍無紀律,未晚,至宿遷縣,不虞金人之踵其後。
質明,覺之,奔于沐陽。
世忠在沐陽,夜不安寝,與其帳下謀,夜,棄軍,乘潮走鹽城縣。
翼日,諸軍方覺,遂潰去。
閤門宣贊舍人張遇,死于漣水軍之張渠村,後軍管隊官李彥先,率本隊四十七人,得二舟,入海聚衆。
自此輔逵聚衆于漣水,李在據高郵,皆世忠之兵也;其馀收散卒自為徒黨者,不可勝計。
宗翰入淮陽軍,執守臣李寬而去。
京東轉運副使李祓,從軍在淮陽,為所殺,後贈中散大夫,官其家二人。
寬,遵勖孫;祓,清臣子也。
己酉,金人破泗州。
先是禮部尚書王綯,聞金兵且南至,率從官數人同對,帝命至都常議。
黃潛善、汪伯彥笑曰:“諸公所言,三尺童子皆能及之!”
時金人自滕縣以五千騎趨淮,皆金裝,白氈笠子。
把隘官永州防禦使閻瑾屯泗州,遣人伺其實,或曰劉忠犯臨淮,或曰李成馀黨也。
瑾以兵迎之,獲遊騎數人,乃知為金人至。
江淮發運副使呂源聞之,遣人收淮北舟船數百泊南岸,命使臣張瑾焚浮橋,且贻輔臣書,乞為宗社大計,速圖所以安聖躬者。
金兵至泗州近境,瑾引軍南走,昭信尉孫榮将射士百馀拒敵。
是日也,塵氛蔽日,金人初不測其多寡,遂相拒逾日。
榮鬥死,金人乃于泗州之數十裡間,計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