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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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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者難,而不知進言者之為尤難也。

     “陛下龍飛之始,诏中外一遵世祖皇帝舊制;而近年以來,稽厥廟谟,無一不與世祖異者。

    豈陛下欲自成一代之典,以祖宗為不必法欤?将臣下工為佞詞,陰變之而陛下不知也?世祖時,官外者有田,今乃假祿米以奪之;世祖時,江南無質子,今乃入泉谷以誘之;世祖時,用人必循格,今乃破憲法以爵之;世祖時,守令三載一遷,今則限九年以困之;世祖時,楮币有常數,今則随所費以造之;世祖時,台省各異選,今則侵其官而代之;世祖時,墨敕在所禁,今則開幸門以納之;世祖時,課額未嘗添,今則設苛禁以括之;世祖時,言事者無罪,今則務鍛煉以殺之。

    當國者奸謀詭計,謬論作忠,以熒惑朝廷,欺天罔人,惟己是利,陛下信彼方深,任彼方笃。

    今天下藩鎮無有,外敵無有,大盜竊發者無有,宦官作福者無有,女谒亂政者無有,然而所以未極于治者,良由任事之臣惟知曲意迎合,而不知進逆耳之忠言,惟務一切更張,而不知繩武祖宗,足以為法。

    今則姑舉害政之太甚者十事為陛下言之: “一曰賞賜太侈。

    貨财非經天降,皆世祖铢累寸積而緻之,百姓罷精殚力而奉之。

    四方萬裡之外,窮鄉陋邑,疫魂嫠婦,發鶴于耕,手龜于織;采玉者蹑不測之淵,煎鹵者抱無涯之苦。

    比至積微成巨,改樸以文,為功幾許,為費幾何,然後得入于官。

    水舸陸輿,兵民警衛,沒則責償于見官,壞則倍征于來者。

    其在下者有如是之難,苟因一笑之歡,一醉之适,不論有功無功,紛纭賜予,豈不灰民心,糜國力哉? “二曰刑禁太疏。

    法者,天下公器,将以威奸弼教也。

    比見近年臣有贓敗,各以左右賄賂而免;民有賊殺,多以好事赦宥而原。

    加以三年之中,未嘗一歲無赦。

    殺人者固已幸矣,其無辜而死者,冤孰伸耶?臣嘗官縣,見诏郝之後,罪囚之出,大或仇害事主,小或攘奪編氓,有朝蒙恩而夕被執,旦出禁而暮殺人,數四發之,未嘗一正厥罪者;又有始焉鼠偷,終成狼虎之噬,遠引虎攀,根連株逮,故蔓其獄,未及期歲,又複宥之。

    古之赦令出人不意;今诏稿未脫,奸民已群然誦之,乘隙投機,何事不有!以緻為官者不知所畏,罪露則逃;為民省不知所憂,釁禍益熾;甚非導民以善之義。

     “三曰名爵太輕。

    陛下正位宸極,皇太子冊号東宮以來,由大事初定,喜激于中,故左右之人,往往爵之太高,祿之太重,微至優伶、屠沽、僧道,有授左丞、平章、參政者。

    其他因修造而進秩,以技藝而得官,曰國公,曰司徒,曰丞相者,相望于朝。

     自有國以來,名器之濫,無甚今日。

    夫爵祿,人君所以厲世磨鈍。

    因一時之歡,加以極品之貴,則有功者必曰:‘吾艱苦如此而得之,彼優遊如此而得之!’自今孰肯赴湯蹈火以徇國家之急哉! “四曰台綱太弱。

    禦史台乃國家耳目所在,近年綱紀法度,廢無一存。

    昔在先朝,雖掾吏之微,省亦未嘗敢預其選;今台閣之官,皆從尚書省調之。

    夫選尉,所以捕盜也,尉雖不職,而使盜自選之,可乎?自古奸臣欲固結恩寵,移奪威權者,必先使台谏默然,乃行其志,臣不容不言于未然也。

     “五曰土木太盛。

    累年山東、河南諸郡,蝗、旱洊臻,郊關之外,十室九空,民之扶老攜幼就食他所者,絡繹道路,其他父子、兄弟、夫婦至相與鬻為食者,比比皆是。

    當此災異之時,朝廷宜減膳、徹樂、去幾、緩刑,停一應不切之役。

    今創城中都,崇建南寺,外則有五台增修之擾,内則有養老宮殿營造之勞,括匠調軍,旁午州郡,或度遼伐木,或濟江取材,蒙犯毒瘴,崩淪壓溺而死者,無日無之;糧不實腹,衣不覆體,萬目睊睊,無所控告,以緻道上物故者,在所不免。

    以此疲氓,使佛見之,陛下知之,雖一日之工,亦所不忍。

    彼董役者惟知鞭撲趣成,邀功幸賞,因而盜匿公費,奚暇問國家之财诎,生民之力殚哉! “六曰号令太浮。

    近年朝廷用人,不察其行,不求諸公,縱意調罷,有若弈弈,其立法舉政,亦莫不爾。

    雖制诰之下,未嘗有旬月、期年而不變者;甚則朝出而夕改,甫行而即止,一人昉仕,而代者踵随,不惟取笑于一時,又贻口實于後世。

    廟堂之上,舉措如此,則外方諸郡,事體可知。

    原其所以緻此者,蓋由執政偏心自用,恃寵大言,或急于迎合之私,或牽于好惡之過,輕率無謀,而徒為是紛擾也。

     “七曰幸門太多。

    比見天下邪巫、淫YS僧、庸醫、謬蔔、遊食、末作,及因事亡命無賴之徒,往往依庇諸侯王、驸馬為其腹心羽翼,無位者因之以求進,有罪者以之而祈免,出則假其勢以淩人,更因其衆以結黨;入則離間宗戚,造構事端。

    啖以甘言,中以詭計,中材以下,鮮不為其所惑。

    近如庫庫楚,賴發覺之早,未及生變,豈可不為之寒心也哉! “八曰風俗太靡。

    風俗者,國家之元氣也。

    方今之俗,以僞相高,以華相尚,以冰蘖為沽譽,以脂韋為達時,以吹毛求疵為異能,以走勢趨炎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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