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而求小利焉,外則不憚詐其與而求大利焉。
內不修正其所以有,然常欲人之有,如是,則臣下百姓莫不以詐心待其上矣。
上詐其下,下詐其上,則是上下析也。
如是,則敵國輕之,與國疑之,權謀日行而國不免危削,綦之而亡,齊湣、薛公是也。
故用強齊,非以修禮義也,非以本政敎也,非以一天下也,綿綿常以結引馳外為務。
故強,南足以破楚,西足以詘秦,北足以敗燕,中足以舉宋。
及以燕、趙起而攻之,若振槁然,而身死國亡,為天下大戮,後世言惡則必稽焉。
是無他故焉,唯其不由禮義而由權謀也。
三者,明主之所謹擇也,仁人之所務白也。
善擇者制人,不善擇者人制之。
樂毅聞晝邑人王蠋賢,令軍中環畫邑三十裡無入。
使人請蠋,蠋謝不往。
燕人曰:「不來,吾且屠畫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
國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劫之以兵;吾與其不義而生,不若死!」遂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絕脰而死。
燕師乘勝長驅,齊城皆望風奔潰。
樂毅修整燕軍,禁止侵掠,求齊之逸民,顯而禮之。
寬其賦斂,除其暴令,修其舊政,齊民喜悅。
乃遣左軍渡膠東、東萊;前軍循泰山以東至海,略琅邪;右軍循河、濟,屯阿、鄄以連魏師;後軍旁北海以撫千乘;中軍據臨淄而鎮齊都。
祀桓公、管仲於郊,表賢者之閭,封王蠋之墓。
齊人食邑於燕者二十餘君,有爵位於薊者百有餘人。
六月之間,下齊七十餘城,皆為郡縣。
秦王、魏王、韓王會于京師。
赧王三十二年(戊寅、前二八三年)
秦、趙會于穰。
秦拔魏安城,兵至大梁而還。
齊淖齒之亂,湣王子法章變姓名為莒太史敫家傭。
太史敫女奇法章狀貌,以為非常人,憐而常竊衣食之,因與私通。
王孫賈從湣王,失王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閭而望。
汝今事王,王走,汝不知其處,汝尚何歸焉!」王孫賈乃入市中呼曰:「淖齒亂齊國,殺湣王。
欲與我誅之者袒右!」市人從者四百人,與攻淖齒,殺之。
於是齊亡臣相與求湣王子,欲立之。
法章懼其誅己,久之乃敢自言,遂立以為齊王,保莒城以拒燕,布告國中曰:「王已立在莒矣!」
趙王得楚和氏璧,秦昭王欲之,請易以十五城。
趙王欲勿與,畏秦強;欲與之,恐見欺。
以問藺相如,對曰:「秦以城求璧而王不許,曲在我矣。
我與之璧而秦不與我城,則曲在秦。
均之二策,寧許以負秦。
臣願奉璧而往;使秦城不入,臣請完璧而歸之!」趙王遣之。
相如至秦,秦王無意償趙城。
相如乃以詐紿秦王,復取璧,遣從者懷之,間行歸趙,而以身待命於秦。
秦王以為賢而弗誅,禮而歸之。
趙王以相如為上大夫。
衞嗣君薨,子懷君立。
嗣君好察微隱,縣令有發褥而席弊者,嗣君聞之,乃賜之席。
令大驚,以君為神。
又使人過關市,賂之以金,旣而召關市,問有客過與汝金,汝回遣之;關市大恐。
又愛洩姬,重如耳,而恐其因愛重以壅己也,乃貴薄疑以敵如耳,尊魏妃以偶洩姬,曰:「以是相參也。
」
荀子論之曰:成侯、嗣君,聚斂計數之君也,未及取民也。
子產,取民者也,未及為政也。
管仲,為政者也,未及修禮也。
故修禮者王,為政者強,取民者安,聚斂者亡。
赧王三十三年(己卯、前二八二年)
秦伐趙,拔兩城。
赧王三十四年(庚辰、前二八一年)
秦伐趙,拔石城。
秦穰侯復為丞相。
楚欲與齊、韓共伐秦,因欲圖周。
王使東周武公謂楚令尹昭子曰:「周不可圖也。
」昭子曰:「乃圖周,則無之;雖然,何不可圖?」武公曰:「西周之地,絕長補短,不過百裡。
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衆不足以勁兵。
雖然,攻之者名為弒君。
然而猶有欲攻之者,見祭器在焉故也。
夫虎肉臊而兵利身,人猶攻之;若使澤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也必萬倍矣。
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主。
今子欲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傳器,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
赧王三十五年(辛巳、前二八O年)
秦白起敗趙軍,斬首二萬,取代光狼城。
又使司馬錯發隴西兵,因蜀攻楚黔中,拔之。
楚獻漢北及上庸地。
赧王三十六年(壬午、前二七九年)
秦白起伐楚,取鄢、鄧、西陵。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願為好會於河外澠池。
趙王欲毋行,廉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
」趙王遂行,相如從。
廉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