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波隆站在傑克的屍體上一邊彎身脫靴子,一邊問。
那是雙好靴子,厚實的皮革,上過油,柔軟異常,正配泰溫公爵手下的身份,比起波隆穿的要好太多了。
提利昂點點頭。
“我老爸應該會驕傲。
”他說。
他的腳抽筋得厲害,幾乎無法站立。
奇怪,剛才打鬥時卻一點不覺得疼。
“你需要找個女人,”波隆眨着黑眼睛,順手将靴子扔進自己的馬鞍袋。
“相信我,流過血之後,找個女人最來勁。
”
聽見這話,契根停下對土匪屍體的搜刮,哼了一聲,舔舔舌頭。
提利昂瞄了一眼正幫羅德利克爵士包紮的史塔克夫人。
“她說好我就上。
”他說。
兩個流浪武士聽了哈哈大笑,提利昂一邊跟着樂一邊想:這是個好的開始。
随後他跪在溪邊,用冰冷刺骨的溪水洗去臉上血迹。
他瘸着腿走回去時,又看了看地上的死人。
戰死的原住民都是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家夥,他們的坐騎也是又瘦又小,根根肋骨清楚可見。
波隆和契根挑剩下的武器都不怎麼起眼,大錘、棍棒,還有一把鐮刀……他想起那個穿了影子山貓皮披風、拿雙手巨劍和羅德利克爵士對打的大漢,但當他看到那人四肢伸展躺在石地上的屍首時,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高大。
他的披風沒了蹤影,提利昂發現他的劍鋒早就布滿缺口,廉價鋼鐵鏽得厲害。
難怪原住民倒下九個。
他們這邊隻死了三人:兩個布雷肯伯爵的手下——庫雷凱特和摩霍爾,還有他自己的護衛傑克,他奮不顧身的沖鋒充分顯示了他的愚勇。
到死都還是傻子一個,提利昂心想。
“史塔克夫人,我請求您立刻動身,加緊趕路。
”維裡·渥德爵士道,他透過頭盔上那道細縫,小心翼翼地掃視着附近山脊。
“我們雖然暫時趕跑了他們,但他們不會走遠。
”
“維裡爵士,我們應該先安葬死者。
”她說,“他們英勇殉難,我不能把他們留在這裡給烏鴉和山貓糟蹋。
”
“這裡土地多石,沒法挖的。
”維裡爵士道。
“那我們就搬石頭堆石冢。
”
“要怎麼搬随你便,”波隆告訴她,“但我和契根可不幹。
比起在死人身上堆石頭,我還有更要緊的事情……比如呼吸。
”他環視其餘的生還者。
“你們要是還想活過今晚,就跟我們走。
”
“夫人,恐怕他說的沒錯。
”羅德利克爵士虛弱地說。
老騎士在打鬥中負了傷,左臂被深深割了一道,脖子也被擲出的标槍擦傷,如今老态盡露。
“若是在此逗留,他們一定會再次攻擊,到時候我們可能就頂不住了。
”
提利昂看出凱特琳臉上的憤怒,但她别無選擇。
“那就祈禱天上諸神原諒我們罷。
我們這就動身。
”
現在馬倒是不缺。
提利昂把他的馬鞍移到傑克的花斑公馬背上,因為它看起來還算強壯,再撐個三四天應該沒問題。
他正準備上馬,隻見拉利斯往前一站道:“侏儒,把你的匕首交給我。
”
“讓他留着吧。
”凱特琳·史塔克從馬上往下俯看,“斧頭也還給他,若是再遇攻擊,可能還用得着。
”
“夫人,謝謝您。
”提利昂說着爬上馬。
“省省吧,”她唐突地說,“我跟以前一樣不信任你。
”他還來不及回嘴,她便拍馬離開。
提利昂整了整偷來的頭盔,然後從波隆手中接過斧頭。
他想起這趟旅程剛開始時,自己兩手被綁,戴着頭罩,如今堪稱大有進展。
史塔克夫人不信任他沒關系,隻要他能留住斧頭,他就有信心在這場遊戲裡勝過對手。
維裡·渥德領隊,波隆負責殿後,史塔克夫人安全地騎在隊伍中間,羅德利克爵士則如影随形跟在她身旁。
途中,馬瑞裡安帶着怨恨的眼光,不斷回頭看他,他的幾根肋骨,木頭豎琴,還有用來彈奏的四根指頭通通斷了,但他還不算倒楣到極點:他弄來一件漂亮的影子山貓皮披風,厚實的黑毛皮,點綴着白線。
他沉默地縮在鬥篷裡,難得地閉上了嘴巴。
行不到半裡,他們便聽見背後影子山貓低沉的吼叫,稍後又傳來它們争食屍體的咆哮。
馬瑞裡安的臉色愈加蒼白,提利昂騎馬跑到他旁邊。
“‘黑鳥’,”他道,“恰好跟‘膽子小’押韻。
”說完他一踢馬肚,丢下吟遊詩人,跑到羅德利克爵士和凱特琳·史塔克身邊。
她抿緊嘴唇看着他。
“剛才我話說到一半,就被人無禮地打斷了。
”提利昂開口道,“小指頭編的故事裡有個很嚴重的疏漏。
史塔克夫人,無論你信不信,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跟别人賭的時候,隻把注下在自家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