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河的漆黑水面舞動。
吊橋已經升起,鐵閘也已降下,但凱特琳看到城門樓内的火光,燈光也從城樓後面的窗戶間流瀉出來。
“這就是月門堡。
”隊伍靠近城堡時,叔叔說。
他的掌旗手騎到護城河邊招呼塔樓裡的人。
“奈斯特大人的居城。
他應該在等我們了。
你再看看上面。
”
凱特琳擡起頭,不斷擡高、擡高、擡高。
起初,她隻看到山石和樹木,夜幕覆蓋的崇山峻嶺,漆黑一如無星之夜。
接着,她注意到高處飄渺的花火,那原是一座城堡的塔樓,嵌築于陡峭的危崖絕壁上,其燈火猶如橙色的眼睛般俯視大地。
在那之上,還有一座更高更遠的塔,再上去還有一座,幾乎隻是夜空中一點閃耀的火星。
最後,在飛鷹翺翔的極高處,有一片在月光下閃爍的白光。
她仰視着高空朦胧的蒼白高塔,暈眩感頓時排山倒海般襲來。
“鷹巢城。
”她聽見馬瑞裡安喃喃說,顯然大為震驚。
提利昂·蘭尼斯特尖銳的聲音插進來:“看來艾林家的人挺孤僻,不喜歡有人作伴。
假如你打算要我們摸黑爬上去,那幹脆在這裡把我殺了好了。
”
“我們今晚在此過夜,明天上山。
”布林登告訴他。
“喲,我可迫不及待,”侏儒回話,“要怎麼上去?騎山羊我可不在行。
”
“我們騎的是騾子。
”布林登微笑道。
“山上鑿了石階。
”凱特琳說。
奈德提起他與勞勃·拜拉席恩和瓊恩·艾林在此度過的童年歲月時,曾經跟她講過。
叔叔點頭。
“現在天太暗,看不見,但的确是有石階可走。
石階對馬來說太陡太狹窄,騾子倒還勉強能成。
沿路有三座堡壘:危岩堡、雪山堡和長天堡,騾子最高可以走到長天堡。
”
提利昂·蘭尼斯特一臉狐疑地往上瞄。
“那接下來怎麼辦?”
布林登微笑道:“在那之後,山路太險,連騾子也上不去。
所以接下來我們步行上山,或者你想搭籃子?鷹巢城在長天堡正上方的山頂,它的地窖裡有六個挂鐵鍊的大絞盤,負責拉補給。
如果你願意,蘭尼斯特大人,我可以安排你跟面包、啤酒和蘋果一起上去。
”
侏儒幹笑一聲。
“可惜我不是南瓜。
”他說,“哎,如果我老爸知道他兒子跟蘿蔔一樣被拖上斷頭台,一定很不高興。
假如你們要徒步上山,恐怕我也得照做。
我們蘭尼斯特家的人多少還有點自尊。
”
“自尊?”凱特琳斥道。
他那充滿嘲弄的口吻和過于輕慢的态度讓她非常惱火。
“我看是自傲吧。
驕傲自大,貪得無厭,迷戀權位。
”
“我老哥的确傲慢得很,”提利昂·蘭尼斯特答道,“我老爸則根本是貪婪的化身,至于我那好姐姐嘛,迷戀權位就跟呼吸一般重要。
惟有我,卻是隻天真無邪的小羊。
怎麼樣,要不要我咩咩叫兩聲給你聽啊?”他咧嘴嘻笑。
她還不及回答,吊橋便喀啦喀啦降了下來,接着他們聽到上過油的鐵鍊滑動,鐵閘也随之升起。
士兵們手持火炬出來為他們照明,叔叔領頭穿過護城河。
奈斯特·羅伊斯男爵,艾林谷的大總管和月門堡的守護者,正在中庭裡迎接他們,身邊圍滿了騎士。
“史塔克夫人,”他鞠躬道。
他是個身軀龐大、胸膛厚實的人,動作起來頗顯笨拙。
凱特琳下了馬,站在他面前。
“奈斯特大人,”她說。
她久聞其大名,他是青銅約恩的堂弟,生于羅伊斯家族的旁系支脈,但本身依舊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我們長途跋涉,疲累不堪,如果您方便的話,今晚想在此借宿一宿。
”
“夫人,請别客氣。
”奈斯特男爵粗聲道,“但您的妹妹萊莎夫人剛從鷹巢城傳話下來,希望能立刻見您一面。
跟您同來的人今晚就住這裡,明天一大早送他們上山。
”
叔叔翻身下馬。
“這太瘋狂了!”他唐突地說。
布林登·徒利向來不是個善于修飾話語棱角的人。
“今天并不是滿月,你還要他們連夜上山?就算萊莎也知道這是找死。
”
“布林登爵士,騾子認得路哪。
”一個瘦長結實的十七八歲少女自奈斯特男爵身邊走上前來。
她一頭剪短的黑發,身穿騎馬皮衣和一件鍍銀輕環甲。
她朝凱特琳鞠躬的姿勢,比她主人還要優雅。
“夫人,我向您保證,不會出事的。
能帶您上山是我的榮幸。
這條路我摸黑走過幾百次,米歇爾說我父親準是頭山羊。
”
她那充滿自信的口氣,聽得凱特琳忍不住微笑。
“孩子,你可有名字?”
“夫人高興的話,叫我米亞·石東就行。
”女孩道。
她聽了卻不高興。
凱特琳好不容易才維持住臉上笑容。
石東是艾林谷私生孩子的姓,正如北方的雪諾,高庭的佛花。
依照習俗,七大王國各有專門給沒爹的孩子用的姓。
凱特琳對這女孩本身并無惡感,隻是不免突然想到奈德那正駐守長城的私生子,這個念頭讓她羞憤交加。
她掙紮着找話回應。
奈斯特男爵填補了沉默。
“米亞是個機靈的孩子,她起誓會把您安全地帶到萊莎夫人那邊,我相信她。
她從沒教我失望過。
”
“既然如此,米亞·石東,我就把自己交到你手中了。
”凱特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