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這般純真。
這女孩大半時光都活在夏季,除此之外她一無所知。
孩子,凜冬将至啊,她想告訴她。
話到嘴邊,幾乎就要出口,或許她究竟是逐漸變成史塔克家的人了吧。
雪山堡之上,強風是個活生生的事物,猶如荒野孤狼般在她們周圍呼嘯狂吼,時時又歸于平靜,仿佛有意誘使她們掉以輕心。
從這裡看去,星星似乎更亮,好似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一彎新月挂在清朗的夜空中,顯得碩大無朋。
凱特琳隻覺上山時往上看比往下看感覺好多了。
經過幾百年來的結冰、融雪和無以計數的騾蹄踩踏,石階破損得相當厲害,即便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她依舊提心吊膽。
當她們來到兩座尖石間的平台時,米亞爬下騾子。
“這裡我們最好牽騾子過去,”她說,“夫人,請注意,這兒的風有點強。
”
凱特琳手腳僵硬地從陰影裡爬出,看看眼前的山路:大約二十尺長,三尺寬,但路的兩邊都是萬丈深淵。
她能聽見冷風的呼嘯。
米亞輕輕探出腳步,騾子平穩地跟随在後,尤似穿越城堡中庭。
接下來就輪到她了。
凱特琳才剛踏出第一步,恐懼就緊緊地抓住了她。
她感覺到兩側的虛無空洞,感覺到在她周遭大口呵欠的黑色氣旋。
她停下腳步,顫抖着不敢前進。
狂風向她嘶吼,拉扯她的披風,企圖将她拖下山崖。
凱特琳畏縮地退了一小步,但騾子擋在後面,她沒有去路。
我要死在這裡了,她心想。
她覺得背心冷汗淋漓。
“史塔克夫人,”米亞從對面喊。
女孩的聲音聽起來仿佛有幾千裡遠。
“您還好嗎?”
凱特琳·徒利·史塔克咽下了僅存的自尊。
“孩子,我……我做不到。
”
“沒問題的,”私生女孩說,“我知道您行。
您看看路有多寬。
”
“我不想看。
”世界仿佛在她身邊旋轉,山脈、天空和騾子通通攪成一團。
凱特琳閉上眼睛,穩住自己急促的呼吸。
“我這就過來,”米亞道,“夫人,您站在那兒别動。
”
此刻凱特琳最不會做的就是亂動。
她聽着風聲呼嘯,以及皮革在石頭上發出的摩擦,随後米亞就來了,輕輕地牽起她的手。
“您怕的話,閉上眼睛就好。
繩子可以放開,小白自己會走。
很好,夫人。
我帶您過去,您看吧,沒什麼大不了。
走一步試試看,就是這樣,動動您的腳,往前滑就對了,看,挺簡單吧?再來一步,慢慢來,路這麼寬,您都可以跑哩。
再來一步,再來。
對了。
”私生女孩就這樣一步一步帶着閉起眼睛,顫抖不已的凱特琳走過危崖,那頭白騾子則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長天堡不過是一道新月形狀,沿着山壁用粗石堆砌而成的高聳城牆,但凱特琳·史塔克卻覺得,即便傲立雲霄的瓦雷利亞通天塔也沒這般美麗。
雪線由此開始,長天堡曆盡滄桑的城牆處處結霜,其上的斜坡挂滿了長長的冰柱。
米亞·石東向守衛打過招呼,城門便在她們面前打開,此時東方已經漸露曙光。
城牆背後是一連串的坡道,各種大小的岩石搖搖欲墜,這裡無疑便是全世界最容易山崩的地方了。
她們面前的岩壁上開了一個通道。
“馬廄和軍營都在裡面。
”米亞說,“最後一段路是在山内,有點黑,但也免了風雪。
騾子隻能到此為止,從這兒開始,嗯,直直地爬上去,那路比較像石頭做的雲梯,而非正式的台階,但還不算太難走。
大概再有一個小時就到了。
”
凱特琳擡頭仰望,在頭頂正上方,破曉的晨光之中,她可以看見鷹巢城的基石,離她們大概不超過六百尺。
從下看去,如同小小的白色蜂窩。
她憶起叔叔提起的籃子和絞盤。
“蘭尼斯特家的人或許自負傲慢,”她告訴米亞:“但徒利家的人懂得變通之道。
我已經騎了一整天馬,又走了大半夜。
請他們放下籃子,我跟蘿蔔一起上山。
”
凱特琳·史塔克終于抵達鷹巢城時,太陽已經高高升起。
一位滿頭銀發、身材健壯、穿着天藍色披風、新月獵鷹胸甲的人扶她出了吊籃。
他是瓊恩·艾林的侍衛隊長瓦狄斯·伊根爵士,站在他身邊的則是體格瘦弱、神色不安、頭發太少、脖子卻太長的柯蒙學士。
“史塔克夫人,”瓦狄斯爵士道,“您真是教我們又驚又喜。
”柯蒙學士颔首同意。
“可不是嘛,夫人,可不是嘛。
我已經帶話給您妹妹,她吩咐您一到就叫醒她。
”
“我希望她昨晚睡得香甜。
”凱特琳的話中帶了一絲嘲諷,但似乎沒人注意。
他們護送她從絞盤室走上螺旋梯。
以王國中貴族的标準而言,鷹巢城規模不大,隻是七座白色尖塔像筒裡的箭一樣擠成一團,坐落在山巅上。
它雖無馬廄、鐵鋪或犬舍,但奈德曾說這裡的糧倉和臨冬城的一般大,而塔樓足以容納五百人。
然而當凱特琳行經其中,卻發現城堡異常荒涼,白石打造的廳堂裡回聲四起,空無一人。
萊莎獨自在書房裡等她,身上披着睡袍。
她一頭紅褐色長發未經整理,垂過裸露的肩膀,覆在背後。
一個侍女站在她身後,正幫她梳理因睡眠而打結的發絲。
凱特琳剛進門,妹妹立刻笑盈盈地起身。
“凱特,”她說,“噢,凱特,見到你真好。
我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