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英國,如果沒有碰上勃萊特,我或許永遠不會有任何煩惱。
依我看,她隻想追求她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唉,人就是這麼樣。
叫人都見鬼去吧!天主教會可有個絕妙的方法來處理這一切。
反正是一番忠言吧。
不要去想它。
哦,好一番忠言。
今後就忍着點吧。
就忍着點吧。
我睡不着,隻顧躺着尋思,心猿意馬。
接着我無法控制自己,開始想起勃萊特,其它的一切念頭就都消逝了。
我思念着勃萊特,我的思路不再零亂,開始好象順着柔滑的水波前進了。
這時,我突然哭泣起來。
過了一會兒,感到好過些,躺在床上傾聽沉重的電車在門前經過,沿街駛去,然後我進入了睡鄉。
我醒過來。
外面有人在争吵。
我聽着,覺得有個聲音很熟。
我穿上晨衣向門口走去。
看門的在樓下嚷嚷着。
她火氣很大。
我聽見提到我的名字,就朝樓下喊了一聲。
“是你嗎,巴恩斯先生?”看門的喊道。
“是的。
是我。
”
“這裡來了個不知什麼名堂的女人,她把整條街都吵醒了。
深更半夜嚷嚷成這個樣子,真不象話!她說一定要見你。
我告訴她你睡着了。
”
這時我聽見了勃萊特的說話聲。
剛才睡得迷迷糊糊的,我隻當是喬傑特呢。
可是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她哪能知道我的地址啊。
“請你讓她上來好嗎?”
勃萊特走上樓來。
我見她喝得醉醺醺的。
“幹得真蠢,”她說。
“惹起了好一陣争吵。
嗨,你沒有睡覺吧,是不是?”
“那依你看我在幹什麼?”
“不知道。
幾點鐘啦?”
我看鐘。
已經四點半了。
“連時間都過糊塗了,”勃萊特說。
“嗨,能不能讓人家坐下呀?别生氣,親愛的。
剛離開伯爵。
他送我來這兒的。
”
“他這人怎麼樣?”我拿出白蘭地、蘇打水和兩個杯子。
“隻要一丁點兒,”勃萊特說。
“别把我灌醉了。
伯爵嗎?沒錯兒!他是我道中人。
”
“他真是位伯爵?”
“祝您健康。
我想是真的吧。
不管怎麼說,不愧是位伯爵。
多懂得人情世故啊。
不知道他從哪兒學來這一套的。
在美國開了好多家聯号糖果店。
”
她舉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想想看,他把糖果店稱作‘聯号’或者類似‘聯号’這樣的名稱。
把它們全串聯在一起。
給我講了一點。
太有趣了。
不過他是我道中人。
啊,說真的。
毫無疑問。
這總是錯不了的。
”
她又喝了一口。
“我幹嗎為他吹噓這些呢?你不介意吧!你知道,他在資助齊齊。
”“齊齊真的是公爵?”“這我并不懷疑。
是希臘的公爵,你知道。
是位末流畫家。
我比較喜歡伯爵。
”
“你同他到哪兒去啦?”
“哪兒都去了。
方才他把我送到這兒來。
他提出給我一萬美元,要我陪他到比亞裡茨去。
這筆錢折合多少英鎊?”
“兩千左右。
”
“好大一筆錢呐。
我告訴他我不能去。
他倒蠻有肚量,并不見怪。
我告訴他,在比亞裡茨我的熟人太多。
”勃萊特格格地笑了。
“咳,你反應太遲鈍了,”她說。
我剛才隻呷了幾口白蘭地蘇打,這才喝了一大口。
“這就對了。
真有意思,”勃萊特說。
“後來他要我跟他到戛納去,我說,在戛納我的熟人太多。
蒙特卡洛。
我說,在蒙特卡洛我的熟人太多。
我對他說,我哪兒都有很多熟人。
這是真的。
所以我就叫他帶我到這裡來了。
”
她把手臂支在桌子上,用手端起酒杯,兩眼望着我。
“你别這樣瞅我,”她說。
“我對他說我愛着你。
這也是真的。
别這樣瞅我。
他很有涵養。
明天晚上他要用汽車接我們出去吃飯。
願不願意去?”
“為什麼不願意呢?”
“現在我該走了。
”“為什麼?”
“隻不過想來看看你。
真是個傻念頭。
你想不想穿衣服下樓?他的汽車就在街那頭停着。
”
“伯爵?”
“就他本人。
還有位穿号衣的司機。
要帶我兜一圈,然後到Bois去吃早飯。
有幾籃酒食。
全是從柴利飯店弄來的。
成打的穆默酒。
不饞?”
“上午我還得工作,”我說,“跟你比,我太落後了,追不上了,和你們玩不到一塊去。
”
“别傻了。
”
“不能奉陪了。
”
“好吧。
給他捎句好話?”
“随你怎麼說都行。
務必做到。
”
“再見了,親愛的。
”
“别那麼傷感。
”
“都怪你。
”
我們親吻道别,勃萊特全身一哆嗦。
“我還是走開的好,”她說。
“再見,親愛的。
”
“你可不一定走嘛。
”
“我得走。
”
我們在樓梯上再次親吻。
我叫看門的開門,她躲在屋裡嘟嘟囔囔的。
我回到樓上,從敞開的窗口看勃萊特在弧光燈下順着大街走向停在人行道邊的大轎車。
她上了車,車子随即開走了。
我轉過身來。
桌上放着一隻空杯子,另外一隻杯子裡還有半杯白蘭地蘇打。
我把兩隻杯子拿到廚房裡,把半杯酒倒進水池子。
我關掉飯間裡的煤氣燈,坐在床沿上,甩掉拖鞋就上了床。
就是這個勃萊特,為了她我直想哭。
我想着最後一眼看到她在街上行走并跨進汽車的情景,當然啦,不一會兒我又感到糟心透了。
在白天,我極容易就可以對什麼都不動感情,但是一到夜裡,那是另一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