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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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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可以,”勃萊特說。

     “巴黎真是個好地方,”伯爵說。

    “不過我想您在倫敦也有許多好玩的。

    ” “是啊,”勃萊特說。

    “好玩着哩。

    ”布雷多克斯坐在一張桌邊叫我過去。

    “巴恩斯,”他說,“來一杯。

    你那個女朋友跟人吵得好兇啊。

    ”“吵什麼?” “為了老闆娘的女兒說了些什麼。

    吵得真熱鬧。

    你知道,她可真行。

    她亮出她的黃票,硬要老闆娘的女兒也拿出來。

    好一頓嚷嚷。

    ” “後來怎麼樣?” “哦,有人把她送回家去了。

    姑娘長得可不賴。

    說一口漂亮的行話。

    坐下喝一杯吧。

    ” “不喝了,”我說。

    “我得走了。

    看見科恩沒有?” “他和弗朗西絲回家了,”布雷多克斯太太插嘴說。

     “真可憐,他看來消沉得很,”布雷多克斯說。

     “他确實這樣,”布雷多克斯太太說。

     “我要回去了,”我說。

    “再見吧!” 我到酒吧櫃邊和勃萊特說了再見。

    伯爵在叫香槟酒。

    “先生,您能賞光和我們一起喝一杯嗎?”他問。

     “不喝了。

    非常感謝。

    我得走了。

    ” “真的要走?”勃萊特問。

     “是的,”我說。

    “我頭痛得厲害。

    ” “明天見?” “到辦公室來吧。

    ” “恐怕不成。

    ” “好吧,你說在哪兒?” “五點鐘左右,哪兒都行。

    ” “那麼在對岸找個地方吧。

    ” “好。

    五點鐘我在克裡榮旅館。

    ” “别失約啊,”我說。

     “别擔心,”勃萊特說。

    “我從來沒有糊弄過你,有過嗎?” “邁克有沒有信來?” “今天來了一封。

    ” “再見,先生,”伯爵說。

     我走到外面人行道上,向聖米歇爾大街走去,走過依然高朋滿座的洛東達咖啡館門前的那些桌子,朝馬路對面的多姆咖啡館望去,隻見那裡的桌子一直排到了人行道邊。

    有人在一張桌邊向我揮手,我沒看清是誰,顧自往前走去。

    我想回家去。

    蒙帕納斯大街上冷冷清清。

    拉維涅餐廳已經緊閉店門,人們在丁香園咖啡館門前把桌子疊起來。

    我在奈伊的雕像前面走過,它在弧光燈照耀下,聳立在長着新葉的栗子樹叢中。

    靠座基放着一個枯萎的紫紅色花圈。

    我停住腳步,看到上面刻着:波拿巴主義者組織敬建。

    下署日期已經記不得了。

    奈伊元帥的雕像看來很威武:腳蹬長靴,在七葉樹綠油油的嫩葉叢中舉劍示意。

    我的寓所就在大街對過,沿聖米歇爾大街走過去一點。

     門房裡亮着燈。

    我敲敲門,女看門人把我的郵件遞給我。

    我祝她晚安,就走上樓去。

    一共有兩封信和幾份報。

    我在飯間煤氣燈下看了一下。

    信件來自美國。

    一封是銀行的結帳單。

    上面寫着結餘2432.60美元。

    我拿出支票簿,扣除本月一号以來開出的四張支票的金額,發現我尚有存款1832.60美元。

    我把這個數字寫在結帳單的反面。

    另一封是結婚請柬。

    阿洛伊修斯.柯爾比先生和夫人宣布他們的女兒凱瑟琳結婚——我既不認識這位姑娘,也不認識跟她結婚的那個男人。

    這張結婚請柬想必已經發遍全市。

    這名字很怪。

    我确信,我不會忘記任何一個取名叫阿洛伊修斯的人。

    這是一個地道的天主教名字。

    請柬上端印有一個紋章的頂飾。

    正如齊齊有一個希臘公爵的頭銜一樣。

    還有那位伯爵。

    那位伯爵很有意思。

    勃萊特也有個頭銜——阿施利夫人。

    勃萊特見鬼去吧!你,阿施利夫人,見鬼去吧!我點上靠床頭的燈,關掉飯間裡的煤氣燈,打開那幾扇大窗。

    床離窗戶很遠,窗子開着,我在床邊坐下,脫掉衣服。

    外面,有一列夜車在有軌電車軌道上打門前經過,運送蔬菜到菜場。

     每當夜間睡不着,這聲音響得很煩人。

    我一面脫衣服,一面望着床邊大衣櫃鏡子裡自己的影子。

    這屋裡的陳設純屬典型的法國風格。

    我看好算很實用的吧。

    偏偏在那個地方受了傷。

    我看這是會惹人好笑的。

    我穿上睡衣,鑽進被窩。

    我拿了那兩份鬥牛報,拆開封皮。

    一份橙色。

    另一份黃色。

    兩份報的新聞往往雷同,所以不管先看哪一份就會使另一份減色。

    《牛欄》報辦得好一些,我就先看這一份。

    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包括讀者小信箱欄和謎語笑話。

    我把燈吹滅。

    我心想大概能夠入睡了。

     我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想起這一塊多年的心病。

    唉,在意大利那被人當作笑柄的戰線受了傷并潰逃,真不光彩啊。

    在意大利的醫院裡,我們這一類人可以組成一個團體了。

    這個團體有個很滑稽的意大利名字。

    我不知道其他那些意大利人後來怎麼樣了。

    那是在米蘭總醫院的龐蒂病房裡。

    隔壁的大樓是藏達病房。

    有一尊龐蒂(或許是藏達)的雕像。

    這就是上校聯絡官來慰問我的地方。

    真是滑稽。

    這大概是最最滑稽事情了。

    我全身綁着繃帶。

    但是有人告訴了他我的情況。

    他就做了一番了不起的演說:“你,一個外國人,一個英國人(任何外國人在他看來都是英國人),做出了比犧牲生命更重大的貢獻。

    ”講得多精彩啊!我真想把這番講話裝裱起來挂在寫字間的牆上。

    他一點沒笑。

    我猜想他是在設身處地地替我着想哪。

    “多麼不幸!多麼不幸!” 過去我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現在我盡量把它看得淡薄一些,隻求不要給别人帶來煩惱。

    後來把我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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