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他說。
“從你這身塵土我就知道你坐過汽車了。
”于是我給了他兩個銅币。
我看見那座大教堂就在街道盡頭,就向它走去。
我第一次看見這大教堂時,覺得它的外表很不順眼,可是現在我卻很喜歡它。
我走進大教堂。
裡面陰沉而幽暗,幾根柱子高高聳起,有人在做禱告,堂裡散發着香火味,有幾扇精彩的大花玻璃窗。
我跪下開始祈禱,為我能想起來的所有人祈禱,為勃萊特、邁克、比爾、羅伯特.科恩和我自己,為所有的鬥牛士,對我愛慕的鬥牛士單獨一一為之祈禱,其餘的就一古腦兒地放在一起,然後為自己又祈禱了一遍,但在我為自己祈禱的時候,我發覺自己昏昏欲睡,所以我就祈求這幾場鬥牛會是很精彩的,這次節期很出色,保佑我們能釣幾次魚。
我琢磨着還有什麼别的事要祈禱的,想起了我需要點錢,所以我祈求能發一筆大财,接着我開始想該怎樣去掙,一想到掙錢,我就聯想到伯爵,想到不知道他現在哪裡,感到遺憾的是那天晚上在蒙馬特一别就沒有再見到他,還想起勃萊特告訴我有關他的一些可笑的事兒。
這會兒我把額頭靠在前面長木凳的靠背上跪着,想到自己在祈禱,就感到有點害臊,為自己是一個糟糕透頂的天主教徒而懊悔,但是意識到我自己對此毫無辦法,至少在這一陣,或許永遠,不過,怎麼說天主教還是種偉大的宗教,但願我有虔敬之心,或許下次來時我會有的;然後我來到灼熱的陽光下,站在大教堂的台階上,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依然濕漉漉的,我感到它們在太陽下被曬幹了。
陽光熱辣辣的,我靠着一些建築跨過廣場,順着小巷走回旅館。
那晚吃晚飯時,我們發覺羅伯特.科恩已經洗過澡,刮過胡子,理了發,洗了頭,并且為了使頭發不翹起來,洗完後還擦了點什麼油。
他很緊張,我也不想寬慰他。
聖塞瓦斯蒂安來的火車九點到達,如果勃萊特和邁克來的話,他們該坐這一趟。
九點差二十分,我們還沒有吃完一半,羅伯特.科恩就從飯桌邊站起來,說他要到車站去。
我存心戲弄他,就說要陪他一起去。
比爾說,要他離開飯桌可得要他的命。
我說我們馬上就回來。
我們走到車站。
我因科恩神經緊張而幸災樂禍。
我希望勃萊特在這班火車上。
火車到站晚點了,我們在車站外面的黑地裡,坐在推行李的手車上等着。
我在非戰時的生活中,從沒見過一個人象羅伯特.科恩此時這麼緊張,這麼急切。
我感到怪有趣的。
這種高興的情緒是惡劣的,可我的情緒确是很惡劣。
科恩就有這種奇特的本事,他能在任何人身上喚起最醜惡的本質。
過了一會兒,我們聽到遠在高地另一頭的下坡傳來火車汽笛聲,然後看見火車的前燈從山坡上一路過來。
我們走進車站,和一群人一起緊挨在出站口站着,火車進站停下,旅客開始通過出站口走出來。
人群裡沒有他們。
我們一直等到旅客全部出了站,乘上公共汽車、出租馬車或者和他們的親朋穿過黑暗朝城裡走去。
“我早知道他們是不會來的,”羅伯特說。
我們走回旅館。
“我倒以為他們可能會來的,”我說。
我們走進旅館時,比爾正在吃水果,一瓶酒快喝光了。
“沒來,呃?”
“是的。
”
“明兒早晨給你那一百比塞塔行嗎,科恩?”比爾問。
“我的錢還沒有換呢。
”
“嘿,不必了,”羅伯特.科恩說。
“我們賭點别的吧。
鬥牛賽能賭嗎?”
“可以嘛,”比爾說,“但是大可不必。
”
“這等于拿戰争來打賭一樣,”我說。
“你不必有任何經濟方面的得失心。
”
“我太想看鬥牛了,”羅伯特說。
蒙托亞走到我門餐桌邊來。
他手裡拿着一封電報。
“是給你的。
”他把電報遞給我。
電文是:夜宿聖塞瓦斯蒂安。
“這是他們打來的,”我說。
我把電報塞進口袋。
要在平時我就給大家看了。
“他們在聖塞瓦斯蒂安過夜,”我說。
“他們向你們問好。
”
我不知道當時是什麼原因驅使我去調弄他。
當然,今天我明白了。
他的豔遇使我感到一種毫無理性的、跟人過不去的忌妒。
盡管我把這回事看作理所當然,也無法改變自己的感觸。
我當時确實恨他。
我看,起先我也并不真心恨他,直到他在就餐時表現出那種無所不知的樣子——這還不算,還去理發、洗頭、搽油什麼的鬧了一通。
所以我把電報裝進了口袋。
電報反正是打給我的嘛。
“就這樣吧,”我說。
“我們該乘中午的公共汽車到布爾戈特去。
他們要是明兒晚上到的話,可以随後再來。
”
從聖塞瓦斯蒂安開來的火車隻有兩班,一班是清晨到,另一班就是方才我們去接的。
“這倒是個好主意,”科恩說。
“我們越早趕到河邊越好。
”
“什麼時候走對我都一樣,”比爾說。
“越快越好。
”
我們在“伊魯涅”坐了一會兒,喝了咖啡,然後出來走一小段路到了鬥牛場,再穿過一片地,在懸崖邊的樹叢下俯視籠罩在黑暗之中的河流,回來後我早早就上床了。
比爾和科恩在咖啡館大概一直待到很晚,因為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