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站着幾名侍者和一群人。
“滾開!”邁克說。
“走開。
走啊。
”
侍者把人驅散了。
“這種場面值得一看,”埃德娜說。
“他大概是個拳擊手。
”
“正是。
”
“比爾在這兒就好了,”埃德娜說。
“我巴不得看到比爾也給打翻在地。
我一直想看看比爾被打倒是什麼樣的。
他的個頭那麼大。
”
“我當時巴望他打倒一名侍者,”邁克說,“給逮起來。
羅伯特.科恩先生給關進牢裡我才高興呢。
”
“不能,”我說。
“啊,别這麼說,”埃德娜說。
“你是說着玩兒的。
”
“我說的是真心話,,邁克說,“我不是那種甘心挨人家揍的人。
我甚至從來不跟人玩遊戲。
”
邁克喝了一口酒。
“你知道,我從來不喜歡打獵。
随時都有被馬撞的危險啊。
你感覺怎麼樣,傑克?”
“沒問題。
”
“你這人不錯,”埃德娜對邁克說。
“你真是個破産戶?”
“我是個一敗塗地的破産戶,”邁克說。
“我欠了不知多少人的債。
你沒有債嗎?”
“多着哪。
”
“我欠了許多人的債,”邁克說。
“今兒晚上我還向蒙托亞借了一百比塞塔。
”“你真糟糕,”我說。
“我會還的,”邁克說“我一向有債必還。
”“所以你才成為個破産戶,對不?”埃德娜說。
我站起身來。
我剛才聽到他們的說話,好象是從遠處傳來的。
完全象是一出演得很糟的話劇。
“我要回旅館去了,”我說。
然後我聽見他們在談論我。
“他不要緊嗎?”埃德娜問。
“我們最好陪他一起走。
”“我沒問題,”我說。
“你們不用來。
我們以後再見。
”我離開咖啡館。
他們還坐在桌子邊。
我回頭望望他們和其餘的空桌。
有個侍者雙手托着腦袋坐在一張桌子邊。
我步行穿過廣場到旅館,一路上感到似乎一切都變得陌生了,好象過去我從沒見過這些樹。
過去我從沒見過這些旗杆,也沒見過這座劇院的門面。
一切都面目全非了。
有一次我從城外踢完足球回家時有過這種感覺。
我提着一隻裝着我的足球用品的皮箱,從該城的車站走上大街,我前半輩子都住在這城市裡,但一切都不認識了。
有人拿耙子在耙草坪,在路上燒枯葉,我停住腳步看了好大一陣子。
一切都是生疏的。
然後我繼續往前走,我的兩隻腳好象離開我老遠,一切似乎都是從遠處向我逼近的,我聽見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我的腳步聲。
我的頭部在球賽一開始就被人踢中了。
此刻我穿過廣場時的感覺就跟那時一個樣。
我懷着那種感覺走上旅館的樓梯。
費了好長時間我才走到樓上,我感到好象手裡提着皮箱。
屋裡的燈亮着。
比爾走出來在走廊裡迎着我。
“嗨,”他說,“上去看看科恩吧。
他出了點事,他正找你來着。
”“讓他見鬼去吧。
”“走吧。
上去看看他。
”我不願意再爬一層樓。
“你那麼瞧着我幹什麼?”
“我沒在瞧你。
上去看看科恩吧。
他的情緒很糟糕。
”
“你方才喝醉了,”我說。
“現在我還醉着哩,”比爾說。
“可是你上去看看科恩。
他想見你。
”
“好吧,”我說。
隻不過多爬幾層樓梯就是了。
我提着幻覺中的皮箱繼續上樓。
我沿着走廊走到科恩的房間。
門關着,我敲了下門。
“誰?”
“巴恩斯。
”
“進來,傑克。
”
我開門進屋,放下我的皮箱。
屋裡沒開燈。
科恩在黑地裡趴着躺在床上。
“嗨,傑克。
”
“别叫我傑克。
”
我站在門邊。
那次我回家也正是這樣的。
現在我需要的是洗一次熱水澡。
滿滿一缸熱水,仰臉躺在裡面。
“浴室在哪兒?”我問。
科恩在哭。
他就在那裡,趴在床上哭。
他穿着件白色馬球衫,就是他在普林斯頓大學穿過的那種。
“對不起,傑克。
請原諒我。
”
“原諒你,真見鬼。
”
“請原諒我,傑克。
”
我什麼話也不說。
我在門邊站着。
“我當時瘋了。
你應該清楚是什麼回事。
”
“啊,沒關系。
”
“我一想起勃萊特就受不了。
”
“你罵我皮條纖。
”
我實在并不在乎。
我需要洗個熱水澡。
我想在滿滿一缸水裡洗個熱水澡。
“我明白過來了。
請你别記在心上。
我瘋了。
”
“沒關系。
”
他在哭。
他的哭聲很滑稽。
他在黑地裡穿着白短衫躺在床上。
他的馬球衫。
“我打算明兒早晨走。
”
他在不出聲地哭泣。
“一想到勃萊特,我就受不了。
我經受了百般煎熬,傑克。
簡直是活受罪。
我在這兒跟勃萊特相會以來,她待我如同陌路人一般。
我實在受不了啦。
我們在聖塞瓦斯蒂安同居過。
我想你知道這件事。
我再也受不了啦。
”
他躺在床上。
“得了,”我說,“我要去洗澡了。
”
“你曾經是我唯一的朋友,我過去是那麼愛着勃萊特。
”
“得了,”我說,“再見吧。
”
“我看一切都完了,”他說。
“我看是徹底完蛋了。
”
“什麼?”
“一切。
請你說一聲你原諒我,傑克。
”
“那當然,”我說。
“沒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