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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奇特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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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時,學校要求警方出動機動隊。

    機動隊沖過防栅,逮捕了裡頭所有的學生。

    在當時,其他大學也經常發生這種事,可說是司空見慣的了。

    但學校并沒有 解散。

    已經投下如此龐大的資金了,總不能讓學生鬧一鬧就乖乖地解散吧?再說,将學校用防栅封鎖起來的這夥人,也并不真希望學校解散。

    他們隻是要求變更大學 的發議權(譯注:提出議案的權利)規定罷了,但對我而言,發議權要怎麼變更和我是一點關系也沒有,就算是罷課當時,我也沒有什麼感覺。

     九月一到,我懷着期待學校化為廢墟的心情到學校去,但它卻“毫發無損”。

     圖書館的書既沒有被搶走,教室也不曾遭到破壞,建物也沒有被燒毀,我很訝異他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當罷課解除,且在機動隊的占領下,又重新開課時,最先出席上課的竟是帶動罷課的那夥人。

    就像不曾發生過什麼事似的,他們到教室來上課、作筆記、點 名時也應聲。

    這可就奇了。

    因為罷課決議仍屬有效,根本還沒有人宣布終止罷課。

    雖說學校請來機動隊沖破防栅,但原則上罷課仍在持續當中。

    而且在罷課決議時他 們還曾經大放厥詞,把反對(或是表示懷疑)罷課的學生罵得狗血淋頭,或是群起圍剿。

    為此我去找過他們,問他們何以不繼續罷課,反倒上起課來了,他們也答不 出個所以然來。

    他們當然答不出來,因為他們其實是害怕缺課太多的話會被當掉。

    這班人居然也來高呼大學解體,簡直太滑稽了。

    這班下流的家夥本就是依風向來決 定音量大小的。

     我在心中對木漉說,喂!這世界真是太可怕了。

    這班人拿了大學學位之後,便到社會上去拼命地制造更下流的社會。

     我決定這一段日子上課點名時不出聲答應。

    我當然知道這麼做沒有什麼意義,但若是不這麼做,我心裡就不痛快。

    不過也因此,我在班上的立場更形孤立。

    當點了名我卻默不作聲時,教室裡彌漫着一股有意搗蛋的氣氛。

    沒有人和我說話,我也不向任同人開口。

     九月的第二個禮拜,我終于理出了一個結論我覺得大學教育毫無意義可言。

    我決定把它當作一個忍耐寂寥的訓練時期,因為即使我現在放棄學業,到社會上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我每天到學校去上課,作筆記,空下來的時間就在圖書館裡讀書或是查資料,如此而已。

     九月的第二個禮拜。

    “突擊隊”仍舊沒有回來。

    這不隻是罕事一樁,真可說是驚天動地的了。

    因為他的學校已經開始上課,而且“突擊隊”可從來不曾翹過課。

     他的桌子和收音機上已悄悄地積了一層灰塵。

    而架子上,塑膠杯、牙刷、茶罐、殺蟲劑等等則仍安然地并排着。

     “突擊隊”不在的時候,由我負責清掃房間。

    這一年半以來,清掃房間已經成為我的習慣,隻要“突擊隊”不在,我便隻得負責維持整潔。

    我每天掃地,每三天擦一次窗子,每個禮拜曬一次棉被。

    然後就等着“突擊隊”回來誇我:“渡……邊,怎麼搞的?怎麼這麼幹淨呀?”。

     然而他仍舊沒有回來。

    有一天,我從學校回去,他的行李居然統統不見了。

    房門上的名牌也被拿掉了,隻剩下我的。

    我于是到舍監那兒去問他究竟是怎麼了。

     “他退宿了。

    ”舍監說。

    “你就暫時一個人住吧!” 我問舍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卻什麼也不肯說。

    他正是那種俗物,那種什麼也不肯說,隻認定能獨力統管事物是天下至樂的俗物。

     房間的牆壁上依舊貼着冰山的照片,但不久之後我便将它撕下,換上吉姆。

    摩裡遜和麥爾斯。

    狄維絲的照片。

    房間是愈來愈有我的風格了。

    後來我又用我打工賺的錢買了一座音響。

    一到夜裡,就邊喝酒邊聽音樂。

    雖然偶而會想起“突擊隊”,不過獨居的日子也着實不壞。

     星期一十點到十一點半有一堂“戲劇史第二部”,講的是關于由裡皮底斯(譯注:古希臘悲劇詩人)。

    下課以後,我總是走到離學校十分鐘腳程的一家小小 的餐廳去吃肉卷和沙拉。

    那家小小餐廳和嘈雜的大馬路有一段距離,價格也高于一般的學生餐廳,但氣氛幽靜,香菇肉卷也相當可口。

    店主是一對沉默寡言的夫婦, 另外還有一個打工的女孩。

    當我獨自坐在窗邊的座位進餐時,有四個學生走了進來。

    兩男兩女,穿着都十分幹淨、素。

    他們在靠近入口處坐下,望着菜單,商量了好 一陣子,最後才由一個人彙整,轉告那個打工的女孩。

     這時候,我發現有個女孩常有意無意地盯着我看。

    這女孩剪得一頭極短的短發,戴着一副墨色的太陽眼鏡,穿着一套白色的迷你棉質洋裝。

    我因為不記得自己曾見過她,便自顧自地吃着,但随即她卻站起身走向我。

    然後便一手支在桌子上,喊我的名字。

     “你姓渡邊吧?” 我擡起頭,再一次端詳她的臉,但不管怎麼看,就是不覺得眼熟。

    她看上去相當顯眼,倘若見過,按理說是會認得才對。

    再說學校裡喊得出我名字的人也并不多。

     “我能不能坐一下,還是待會兒有人會來?” 我雖有些不解,但仍然搖頭示意。

    “沒有人來。

    請坐吧!” 于是她便大剌剌地拉出椅子,在我的對面坐下,從太陽眼鏡後面直盯着我,然後又将視線轉向我的盤子。

     “看起來很好吃嘛!” “好吃呀!這是香菇肉卷和豌豆沙拉。

    ” “嗯!”她說。

    “下次我也要點這個。

    今天已經點了别的了。

    ” “你點了什麼?” “通心粉。

    ” “通心粉也不錯。

    ”我說。

    “對了,我是不是曾在哪兒見過你呀?我倒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呢!” “由裡皮底斯。

    ”她簡潔地答道。

    “艾蕾克德拉。

    (譯注:希臘神祗)『不!連上帝也不聽不幸的人說話了。

    』剛剛不是才上過課?” 我盯着她的臉。

    她摘下太陽眼鏡。

    我這才想起來。

    原來是我在“戲劇史第二部”班上曾見過的一年級女生。

    隻是發型全變了個樣,一下子認不出來。

     “暑假前你的頭發還在這兒嘛!”我用手指了指肩膀以下十公分的地方。

     “是呀!可是暑假就燙了。

    燙起很糟,看起來很可怕。

    當時還真想死呢!真的很糟。

    就像頭上纏滿了溺死了的海藻體一樣。

    後來想了一想,與其去死,幹脆就剪短算了。

    很涼快唷!現在這個樣子。

    ”她說道。

    跟着便動手去撫弄長約四、五公分的頭發。

    又沖着我直笑。

     “很好哇!”我邊吃香菇肉卷邊說道。

    “側面讓我看看!” 她别過臉,停了五秒鐘。

     “唔,很适合你嘛!你的頭型一定不錯。

    露出耳朵也挺好看的。

    ”我說。

     “是呀!我也覺得。

    剪短了,不是也挺不錯的嗎?可是呀!男人卻都不這麼想。

    他們都說像小學生啦、像收容所的。

    哎!男人為什麼都喜歡留長發的女孩子 呀?簡直是法西斯嘛!真無聊!為什麼他們總是覺得長發的女孩看起來有氣質、又溫柔、像個女人啊?我呀!就認識了兩百五十個長頭發又沒水準的。

    真的唷!” “我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我說。

    這并不是假話。

    我記得她留長頭發時,看起來隻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漂亮女孩。

    但我眼前的她卻像是迎接春天到來的初生 之犢一樣,從體内洋溢出一股鮮活的生命力。

    那對眸子仿佛是個獨立的個體似的滴溜溜地轉來轉去,時而笑,時而怒,時而悲傷,時而灰黯。

    已經有好一段日子不曾 見過如此生動的表情了,我忘神地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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