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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奇特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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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着她的臉。

     “你真的這麼覺得?” 邊吃沙拉,我邊點頭。

     她又戴上黑色的太陽眼鏡,從鏡片後面盯着我。

     “喂!你該不會撒謊吧?” “可能的話,我盡量想做個老實人。

    ”我說。

     “哦!”她說。

     “你為什麼戴那麼黑的眼鏡?”我問道。

     “頭發突然剪短了,覺得沒有安全感呀!好像一絲不挂地被趕到人群當中一樣,根本沒法安心,所以才戴太陽眼鏡的。

    ” “原來如此。

    ”我說。

    然後将剩下的肉卷吃下去。

    她興味十足地看着我吃。

     “你不回去坐不要緊嗎?”我指着她那三個朋友說道。

     “不要緊呀!等菜來了我再回去。

    沒什麼事嘛!倒是我在這兒會不會打擾你吃飯啊?” “怎麼會?我已經吃完啦!”我說。

    見她沒什麼回自己座位的意思。

    我便又點了咖啡。

    老闆娘把盤子收走,跟着遞上砂糖和奶精。

     “喂!今天上課點名的時候,你怎麼沒回答呀?你不是叫渡邊嗎?渡邊徹!” “是呀!” “那為什麼不回答?” “今天不大想回答。

    ” 她又把太陽眼鏡摘下來,放在桌上,用一種窺探關着稀有動物的籠子似的眼神直盯着我。

    “『今天不大想回答。

    』”她重複了一次。

    “喂!你講話的方式蠻像亨佛萊鮑嘉的嘛!有點冷峻。

    ” “怎麼會?我很普通呀!像我這種人到處都有。

    ” 老闆娘端來咖啡,放在我面前。

    不加糖、不加奶精,我輕輕地啜了一口。

     “我說嘛!果然是不加糖和奶精的人。

    ” “我隻是不喜歡甜的東西而已。

    ”我耐心地解釋。

    “你是不是誤解了些什麼?” “怎麼曬這麼黑?” “我徒步旅行了兩個禮拜!到處走,隻帶了背包和睡袋。

    所以才曬黑的。

    ” “走到哪兒去了?” “從金澤開始,繞了能登半島一周,然後走到新。

    ” “一個人?” “是呀!”我說。

    “到處都會碰上旅伴嘛!” “有沒有什麼羅曼史呀?在旅途上和女孩邂逅什麼的。

    ” “羅曼史?”我驚道。

    “喂!你果然是誤解了。

    帶着睡袋、滿臉胡須、随處亂逛的人要到哪兒去搞什麼羅曼史呀?” “你總是像這樣一個人旅行嗎?” “是啊!” “你喜歡孤獨嗎?”她托着腮說道。

    “喜歡一個人旅行,一個人吃飯,上課的時候一個人坐得遠遠的?” “沒有人喜歡孤獨。

    隻是不想勉強交朋友。

    要真那麼做的話,恐怕隻會失望而已。

    ”我說。

    “『沒有人喜歡孤獨。

    隻是不願失望。

    』”一邊銜着鏡架,她一邊喃喃說道。

    “你将來如果寫自傳,這種台詞就可以派得上用場了。

    ” “謝謝!”我說道。

     “你喜歡綠色嗎?” “為什縻這麼問?” “因為你現在穿着一件綠色的運動衫呀!所以找才問你喜不喜歡綠色的嘛!” “談不上特别喜歡。

    什麼顔色都好。

    ” “『談不上特别喜歡。

    什麼顔色都好。

    』”她又重複了一次。

    “我好喜歡你講話的方式。

    好像在替牆壁塗上很漂亮的漆一樣。

    從前有沒有人這麼說過你?” 我說沒有。

     “我叫阿綠。

    不過我和綠色可是一點也不配呢!很詭異吧?你不覺得很糟嗎?像是一生都被詛咒了似的。

    我姐姐叫阿桃,好笑吧?” “那你姐姐适合粉紅色嗎?” “非常适合。

    好像生來就是為了要穿粉紅色的衣服一樣。

    哎!真是不公平!” 她點的菜已經送來了,穿着花格子襯衫的男孩叫道:“喂!阿綠!吃飯羅!” 她對着那邊舉起手來表示知道了。

     “喂!渡邊!你上課做不做筆記呀?戲劇史第二部那堂課的。

    ” “做啊!”我說。

     “對不起!能不能借我呀?我有兩堂沒上。

    而且班上的人我又不認識。

    ” “當然好。

    ”我從書包裡拿出筆記,确定上面沒寫别的東西之後,才交給阿綠。

     “謝謝!渡邊,你後天會不會來學校?” “會呀!” “那你十二點的時候到這兒來好嗎?我還你筆記,順便請你吃飯。

    該不會和别人一塊兒吃飯就消化不良吧?” “怎麼會?”我說。

    “不過這沒什麼好謝的。

    隻是借個筆記而已。

    ” “沒關系啦!我喜歡說謝嘛!不要緊嗎?沒有記在本子上不會忘掉嗎?” “不會的。

    後天十二點在這兒碰面。

    ” 那邊又叫着:“喂!阿綠!不快點來吃會冷掉唷!” “喂!你從以前講話就是這種方式嗎?”阿綠對那聲音置若罔聞。

     “我想是吧!沒特别去注意。

    ”我答道。

    這還真是第一次有人說我講話的方式與衆不同。

     沉思了一會,她笑着站起來,回自己的座位去。

    後來當我經過他們那張桌子時,阿綠向我招了招手,其餘三個人隻稍稍看了我一眼。

     星期三。

    到了十二點阿綠仍未出現。

    我原先是打算一直喝啤酒等她來的,但因為餐廳裡的人愈來愈多,沒奈何我隻得先點來吃了。

    十二點三十五分餐畢,仍 不見她人。

    我于是付了帳,走出店外,在對面一座小神社的石階上坐下來,一邊醒酒一邊等她,但她始終沒來。

    我隻得回學校的圖書館去念書,接着上兩點的德文 課。

     下了課,我到學生課去翻上課人數登記表,在“戲劇史第二部”的班上找到她的名字,叫阿綠的學生隻有一個小林綠,然後我又翻了學生資料卡,從六九年度入學的當中找到了“小林綠”,記下她的住址和電話号碼。

    她住在豐島區自個家裡。

     于是我到公共電話亭去撥了電話。

     “喂!小林書店。

    ”是個男人的聲音。

    小林書店? “對不起,請問阿綠在嗎?”我問道。

     “不在,她現在不在家。

    ”對方說道。

     “請問是不是到學校去了?” “嗯……大概是去醫院吧!請問您貴姓?” 我并沒有報上姓名,隻道了聲謝就把電話挂了。

    醫院?難道她受傷或生病了? 可是從男人的聲音中感覺不出有什麼異常的緊張。

    嗯……大概是去醫院吧!那口氣聽起來仿佛醫院是生活的一部分似的。

    說來相當輕松,就好比說去魚店買魚一樣。

     我隻想了一會,就覺得太累了,不想再往下想。

    便回宿舍去癱在床上把那本向永澤借的約瑟夫。

    康拉德的“紀姆伯爵”看完。

    之後就拿去還他。

     永澤正要起身去吃飯,我也就跟着到餐廳去了。

     我問他外交部的考試考得如何。

    第二次外交部特級考試在八月中舉行。

     “普通啦!”永澤若無其事地答道。

    “那種題目随便考考就過了。

    什麼團體讨論、面試的,跟向女人求愛沒兩樣。

    ” “那就太簡單了嘛!”我說。

    “什麼時候會放榜呀?” “十月初。

    如果考上了,就請你吃大餐。

    ” “喂!第二次外交部特級考試是怎麼回事呀?都是像你這樣的人去考的嗎?” “那兒話?大都是些呆子。

    不是呆子就是變态的。

    想做官的人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垃圾。

    我可沒騙你唷!他們連字都不太認得呢!” “那你為什麼還要進外交都?” “有很多原因。

    ”永澤說道。

    “像我喜歡被派到國外去呀!還有很多,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我想試試自己的能力。

    既然要試,當然就要到最大的場面去試羅!那也就是國家機關,我想試試在這麼一個既蠢又大的政府機關裡,自己究竟能爬到多高,能握有多大的權力。

    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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