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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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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嘉從亞特蘭大回到塔拉已兩個星期,腳上的血泡已開始化膿,腳腫得沒法穿鞋,隻能踮着腳跟蹒跚地行走。

    她瞧着腳尖上的痛處,一種絕望之情便在她心頭湧起。

    沒法找到醫生,要是它像士兵的創傷那樣潰爛起來,就得等死了?盡管現在生活這樣艱難,可她還想活下去呢。

    如果他死了,誰來照管塔拉農場呀? 她剛回到家時,曾經希望傑拉爾德往常的精神依然存在,他會主持家政,可是兩周以來這個希望逐漸幻滅了。

    現在她已十分清楚,不管她樂意與否,這個農場和它所有的人口都得依靠她這雙毫無經驗的手去安排呢。

    因為傑拉爾德仍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個夢中人似的,那麼毫不關心塔拉,那麼溫厚随和。

    每當她征求他的意見時,他總是這樣回答:"你認為最好怎麼辦就怎麼辦吧,女兒。

    "要不便回答更糟,居然說,"孩子,跟你媽商量呀。

    "他再也不會有什麼兩樣了,這個事實現在思嘉已經心安理得地承認,那就是說傑拉爾德将永遠等待愛倫,永遠注意傾聽有沒有她的動靜。

    他是在某個邊境地區,那兒時間靜止不動,而愛倫始終在隔壁房間裡等着他。

    他的生存的主發條已經在愛倫去世那天被拆掉了,同時消失的還有他那充分的自信,他的魯莽和無窮的活力。

    愛倫是傑拉爾德·奧哈拉平生演出過的那場鬧劇的觀衆,現在台前的帷幕永遠降落了,腳燈熄了,觀衆也突然消失,而這個吓呆了的老演員還留在空空的舞台上等待着别人給他提詞呢。

     那天早晨屋子裡很安靜,因為除了思嘉、韋德和三個生病的姑娘,大家都到沼澤地裡找母豬去了。

    就連傑拉爾德也來了點勁兒,一手扶着波克的肩膀,一手拿着繩子,在翻過的田地裡艱難地向那裡走去。

    蘇倫和卡琳哭了一陣睡着了,她們每天至少要來這麼兩次,因為一想起母親便感到悲傷,覺得自己孤苦無依,眼淚使簌簌地從深陷的兩腮上往下流。

    媚蘭那天頭一次支撐着上身靠在枕頭上,蓋着一條補過的床單夾在兩個嬰兒中間,一隻臂彎裡偎着一個淺黃色毛茸茸的頭,另一隻同樣溫柔地摟着一個黑色卷發的小腦袋,那是迪爾茜的孩子。

    韋德坐在床腳邊,在聽一個童話故事。

     對思嘉來說,塔拉的寂靜是難以忍受的,因為這使她清楚地想起她從亞特蘭大回來那天一路經過的那些寂寞荒涼的地帶。

    母牛和小牛犢已很久沒出聲了。

    她卧室的窗外也沒有鳥雀啁啾,連那個在木蘭樹瑟瑟不停的樹葉中繁衍了好幾代的模仿鳥家族這天也不再歌唱了。

    她拉過一把矯椅放在敞開的窗口一眺望着屋前的車道、大路那邊的草地和碧綠而空曠的牧常她把裙子擦過膝蓋,将下巴擱在胳臂肘上,伏在窗口尋思。

    她身邊地闆上放着一桶井水,她不時把起泡的腳伸進水裡,一面皺着眉頭忍受那刺痛的感覺。

     她心裡煩躁起來,下巴鑽進了臂彎裡。

    恰好在她需要拿出最大力氣的時候,這隻腳尖卻潰爛起來了。

    那些笨蛋是抓不到母豬的。

    為了把小豬一隻隻捉回來,他們已經花了一星期,現在又過了兩星期,可母豬還沒抓到。

    思嘉知道,如果她跟他們一起在沼澤地裡,她就會拿起繩索,高高卷起褲腳,很快把母豬套祝可是把母豬抓到以後————要是真的抓到了,又怎麼樣呢? 好,你就把它和那窩小崽子吃掉,可是再往後呢?生活還得過下去,食欲也不會減弱呀。

    冬天快到了,食物眼看就要吃光,連從鄰園子裡找來的那些蔬菜也所餘無幾了。

    他們必須弄到幹豆和高粱,玉米糁和大米,還有————啊,還有許許多多東西。

    明年春播的玉米和棉花種子,新衣服,都需要啊,所有這些東西從哪兒來,她又怎麼買得起呢? 她已經偷偷看過傑拉爾德的口袋和錢櫃,唯一能找到的隻有一堆聯盟政府的債券和三千元聯盟的鈔票了。

    這大約夠他們吃一頓豐盛的午餐吧,她帶諷刺意味地想,因為現在聯盟的妻子已經一文不值啦。

    不過,即使她有錢,也能買到食物,她又怎麼把它拉回塔拉來呢?上帝為什麼讓那匹老馬也死掉了?要是瑞德偷來的那個可憐的畜生還在,那也會使他們的生活大為改觀的。

    啊,那些皮毛光滑的慣于在大路對面牧場上尥蹶子的騾子,那些漂亮的用來駕車的高頭大馬,她自己那匹小騾馬,姑娘們的馬駒子,以及傑拉爾德的到處風馳雷動般飛奔的大公馬————啊,哪怕是倔強的騾子,隻要它們還有一起留下來,該多好啊! 但是,也不要緊————一旦她的腳好起來,她就要步行到瓊斯博羅去一趟。

    那将是她有生以來最遠的一次步行,不過她願意走着去。

    即使北方佬把那個城市完全燒毀了,她也一定要在那裡找到一個能教她怎樣弄到食物的人。

    這時韋德那張痛苦的小臉浮現在她眼前。

    他又一次嚷着他不愛吃山芋;他要一隻雞腿,一點米飯和肉湯呢。

     前院裡燦爛的陽光仿佛忽然被雲翳遮住,樹影也模糊起來,思嘉眼裡已經淚汪汪的了。

    她緊緊抱着頭,強忍着不要哭出聲來。

    如今哭也沒有用。

    隻有你身邊有個疼愛你的人,哭才有點意思。

    于是她伏在那裡使勁抿着眼皮不讓淚水掉下來,但這時忽然聽見得得的馬蹄聲,不免暗暗驚訝。

    不過她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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