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事了。
就在你這個年紀,那時我設法逃到灌木林裡躲起來,躺在那裡看見我們的房子被放火焚燒,還看見印第安人剝我兄弟和姐妹的頭皮。
可我隻能躺着,祈禱那火光不要把我躲藏的地方照出來。
他們把母親拖到外面,在離我大約二十英尺的地方把她殺害了。
接着又剝了她的頭皮。
還不斷有印第安人跑回來用鷹頭斧子砍她的腦蓋骨。
我呢,我是母親最寵愛的孩子,可不躺在那裡眼睜睜看着這一切。
第二天早晨,我動身到最近一個居留地去。
它在大約三十英裡開外的地方,可是我花了三天才走到,中間穿過沼澤地,也遇到過印第安人。
到那裡之後,他們還以為我發瘋了呢。
……我就是在那裡碰見方丹大夫的。
他照顧我……唉,是的,我說過,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從那以後,我就什麼事或什麼人也沒有怕過,因為我已經見識過可能碰到的最壞情況了。
而這種無所畏懼剝奪了我大量的幸福,給我帶來了許多麻煩,上帝有意要讓女人膽小怕事,因此一個不怕事的女人總是有點不怎麼正常的……思嘉,你還是應當保留一點東西讓自己害怕————就像保留一點東西讓自己珍愛一樣……"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仿佛默默地站在那裡回顧半個世紀思嘉不耐煩地挪動着身子。
她原以老太太是要了解她,也許還會給她指出某種解決問題的辦法。
可是像所有的老年人一樣,她卻一味談起你還沒有出生時的往事來了。
這種事情誰會感興趣呢?思嘉真後悔自己不該把實情全部告訴她。
"好,回家去吧,孩子,要不我們他們會惦記你了,"她突然這樣說。
"叫波克今天下午就趕着車子來……也不要以為你自己能放下擔子。
我很清楚,因為你就是放不下嘛。
"那年深秋季節一直持續到11月,而溫暖天氣對于在塔拉的人來說是很舒适的。
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
他們現在有了一騎馬,可以不用步行外出了。
他們早餐時有煎蛋,晚餐有火腿,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山芋、花生和蘋果幹,甚至有一次過節還吃了烤雞呢。
那頭老母豬也終于抓到了,現在和它的那窩小豬被關在屋基底下的豬圈裡,正高興地嘟囔呢。
有時豬大聲尖叫,鬧得屋裡的人沒法說話,不過這聲音聽起來也是滿愉快的。
這意味着冷天和宰豬季節一到,白人就有新鮮豬肉,黑人也有豬下水好吃了,同時還意味着大家冬季都有吃的啦。
拜訪方丹家以後思嘉精神上受到的鼓舞,比她自己所意識到的要大得多。
隻要知道了她還有鄰居,她家的一些朋友和他們的舊居都安然無恙,就足以把她回塔拉最實階段所經受的損失和孤獨感驅散了。
方丹和塔爾頓兩家的農場都不在軍隊必經的地區,他們又很慷慨,把家裡僅有的東西分了一部分給她。
按照這個縣的傳統習慣,鄰居們應當彼此幫助,因此他們不要思嘉一分錢,說她自己也會那樣做的,還說等到明年塔拉又有了收成以後,再償還也可以。
思嘉現在有食物養家了,而且還有一騎馬,還有從北方佬逃兵身上搜到的那些錢和珠寶。
如今最需要的是衣服。
她明白,如果打發波克到南邊去買,那是很冒險的事,因為無論北方佬還是聯盟軍隊都可能把馬擄去。
不過,她至少已有錢買衣服,有馬和車子可以外出了。
也許波克去辦這件事不一定會被抓吧。
總之,最苦的時期已經熬過去了。
每天早晨思嘉一起來,就感謝上帝給了她一個晴天和暖哄哄的太陽,因為每一個好天氣都可以推遲那必然到來的寒冷季節,那時就不能不穿暖和的冬衣了。
如今,每天都有新的棉花搬進原先奴隸們住的棚屋,那是農場剩下的唯一貯藏處。
田裡的棉花實際睦比思嘉和波克所估計的要多,大概能收到四包,因此眼看就要把棚屋堆滿了。
盡管方彤老太太曾尖刻地批評過。
思嘉不打算自己到田裡去摘棉花,要讓她這位奧哈拉家的小姐,如今塔拉農場的女主人,親自下大田去勞動,這畢竟是不可想像的事。
要是那樣,不就把她擺在跟蓬頭散發的斯萊特裡太太和埃米同等的地位上了嗎?她的打算是讓黑人幹田間活,她和幾位正在恢複健康的姑娘幹家務,但這裡碰到了一種等級制情緒的反抗,這情緒比她自己的還要強呢。
波克、嬷嬷和百裡茜一想到要下大田幹活,便大聲嚷嚷起來。
他們反複強調自己是幹家務的黑人,不是幹田間活的。
特别是嬷嬷,她激憤地宣稱她連院子裡的活也從沒幹過。
她出生在羅畢拉德家族的大宅裡,而不是在奴隸的棚屋裡;她是在老夫人卧裡長大的,晚上就睡在夫人床腳邊的一張褥墊上。
唯有迪爾茜什麼也不說,并且瞪着眼睛狠狠盯住百裡茜,叫這個小家夥很不自在。
思嘉毫不理睬他們的抗議,把他們通通趕到棉田裡去。
不過嬷嬷和波克動作那麼慢,又不停地唉聲歎氣,結果思嘉隻得叫嬷嬷回到廚房做飯,叫波克到林子裡捉野兔和負鼠,到河邊釣魚。
看來摘棉花有點降低波克的身份,而打獵和釣魚就不同了。
接着,思嘉将兩個妹妹和媚蘭也安排到田裡幹活,可效果同樣不好。
媚蘭把棉花摘得又快又幹淨,很樂意在大太陽下幹了一個小時,可随即不聲不響地暈倒了,于是隻得卧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