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又乏,顯然又派不上更大用場的馬匹。
就像這些牲口一樣,他們自己也是從前線被淘汰下來的,而且除了弗蘭克本人,都是些殘廢人,不是缺一條胳臂就是瞎了一隻眼睛,或者關節僵直了,一瘸一拐的。
他們大多穿着北軍俘虜的藍色上衣,所以一時間使塔拉的人大為驚慌,以為是謝爾曼的人又回來了。
他們那天晚上在農場過夜,躺在客廳地闆上,墊着暖和的地毯美美地睡了一覺,因為他們已很久不在屋裡過夜了,長期睡在松針堆裡和硬邦邦的土地上。
盡管他們滿臉髒的胡子,一身的破衣爛衫,但卻是些有教養的人,經常在愉快地閑談,開玩笑,恭維别人,很高興能在這大宅子裡圍着漂亮的女人過聖誕節,就像很久以前慣常過的那樣。
對戰争他們不怎麼認真,喜歡說些可怕的謊言來逗引姑娘們歡笑,給這所被洗劫一空的房子頭一次帶來輕松愉快的氣氛,使它頭一次接連好幾天氣有節日的氣氛。
"這幾乎像我們從前開家庭晚會的那些日子了,你說是嗎?"蘇倫高興地小聲對思嘉說。
蘇倫已經想入非非,覺得屋子裡又有一個她的情人,那雙眼睛始終盯着弗蘭克·肯尼迪不離開。
思嘉驚奇地發現居然漂亮起來了,盡管她那病後消瘦的容貌并沒有完全改變。
她的兩頰上有了紅暈,眼睛也在發光呢。
"她準是看上他了,"思嘉不屑地想。
"我猜她要是有了丈夫,即使是弗蘭克這樣一個苛刻的人,她也很可能變得富于人情味的。
"卡琳也顯得活潑了些,那天晚上連她眼神中的夢遊症也完全消失了。
她發現他們中間有個人認識布倫特·塔爾頓,并在布倫特犧牲的那天跟他在一起,因此她答應晚飯後同這個人單獨進行一次長談。
吃晚飯時,媚蘭強迫自己一反羞怯的常态,忽然變得活潑了,這叫大家十分驚訝。
她又笑又樂,幾乎在向一個獨眼大兵賣弄風情,以緻後者樂得用過分的殷勤回報她。
思嘉很清楚,媚蘭精神和生理兩方面都勉強自己,因為她在任何男性的事情面前都是十分羞澀的。
另外,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
她堅持說自己很健康,甚至比迪爾茜還要做更多的事情,可是思嘉知道她實際上還着呢。
每當她倒拿起什麼東西時,臉色就要發白,而且用力過多就會突然坐下來,仿佛兩腿支持不住似的。
但是今天晚上她也像蘇倫和卡琳那樣,在盡可能使那些士兵過一個愉快的聖誕節。
隻有思嘉對這些客人不感興趣。
嬷嬷做的晚餐有幹豌豆、炖蘋果幹和花生,這些軍人又加上他們自己怕炒玉米和腌豬肉,滿滿擺了一桌子,所以軍人們說這是他們好幾個月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飯了。
思嘉瞧着他們吃,但心裡很不舒服。
她不但對于他們每吃一口都感到妒忌和吝啬,而且有點提心吊膽,生怕他們發現波克頭天殺了一隻小豬。
小豬肉如今還挂在食品間,她已經警告過全家的人,誰要是對客人說了這件事或談到關在沼澤地裡的其他幾隻小豬,她就要把他的眼睛挖掉了。
這些餓痨鬼會把整隻小豬一頓就吃光的,而且如果知道還有幾隻活的,他們就會把它們征調走了。
同時她也替那頭母牛和那騎馬擔心,但願當初把它們藏到了沼澤地裡而不是拴在牧場那頭的樹林中。
如果是征購隊把她的牲口弄走了,塔拉農場就很可能過不了這個冬天。
它們是沒法取代的啊!她可管不着軍隊吃什麼,要是軍隊有辦法,就讓他們自己供養自己好了。
她要供養自己的一家已經夠困難的了。
那些軍人又從自己的背包裡取出一種叫做"通條卷子"的點心來,思嘉第一次看到這種聯盟軍的食品,它曾經像虱子一樣引起過許多笑話呢。
這是一種像木頭似的烤焦了的螺旋形食品。
他們鼓勵她咬一口嘗嘗,她真的咬了一點,發現熏黑的表層下面原來是沒放鹽的玉米面包。
士兵們把玉米面加水和好,有鹽加點鹽,然後把面團在通條上放到營火上烤,這就成了"通條卷子"。
卷了像冰糖一樣堅硬,像鋸木屑屑似的毫無味道,所以思嘉咬了一口就在士兵們的哄笑聲中還給了他們。
她和媚蘭相對而視,兩人臉上的表情說明了同一個想法……"如果他們盡吃這種東西,怎麼去打仗呀?"這頓飯吃得非常愉快,連心不在焉地坐着首席的傑拉爾德,也居然設法從模糊的意識中搬來了一點當主人應有的禮貌和不可捉摸的笑容。
那些軍人興高采烈地談論着,婦女們也滿臉微笑,百般讨好————這時思嘉突然扭過頭去想詢問弗蘭克·肯尼迪關于皮蒂帕特小姐的消息,但她立即發現他臉上有種異的表情,這幾乎使她把想要說的話都忘掉了。
原來弗蘭克的目光已經離開蘇倫的面孔,正在向房子裡四顧張望,他有時看看傑拉爾德那雙孩子般煌惑的眼睛,有時望着沒鋪地毯的地闆,或者裝飾品全部被拿走的壁爐,或者那些彈簧松了、墊子被北方佬用刺刀割開了的沙發,餐具櫃上頭被打碎的鏡子,牆壁上原來挂相框的地方留下的方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