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思嘉,你記得在薩拉托加那一次,我們不是就遇見了一個很好的北方佬女人嗎?————思嘉跟媚蘭談談那個女人吧!""好嗎,去你的吧!"思嘉答道:"她問我們家養了幾隻獵狗用來追趕黑人呢!我同意媚蘭的看法。
無論男的女的,我從沒見過一個好的北方佬,不過你别哭,媚蘭,艾希禮會回來的。
因為要走很遠的路,而且可能————可能他沒有弄到靴子呢。
"想到艾希禮在光腳走路,于是思嘉也快哭了。
讓别的士兵穿着破衣爛衫,用麻布袋和破氈條裹着腳,一瘸一拐去走路吧,但艾希禮可不行:他應當騎一匹風馳電掣般的快馬,穿着整潔的戎裝,登着雪亮的靴子,帽子上插着羽毛,威風凜凜地趕回家來。
要是設想艾希禮也已經淪落到像這些士兵一樣的境遇,那是她把自己大大地貶低了。
六月間的一個下午,所有塔拉農場的人都聚在後面走廊上,急切地看着波克将頭一個半熟的西瓜打開,這時忽然他們聽見屋前車道上馬蹄踏着碎石的聲音,百裡茜沒精打采地動身朝前門走去,其餘的人留在後面熱烈争論,如果門外的來客又是一個士兵的話,究竟要不要把西瓜藏起來,或者留到晚餐時再吃。
媚蘭和卡琳在小聲嘀咕,說士兵也應當分給一份,可思嘉在蘇倫和嬷嬷的支持下示意波克快去把西瓜藏起來。
"姑娘們!别傻了,實際上還不夠我們自己吃呢,要是外面還有兩三個餓急了的士兵,我們大家連嘗一口的希望也沒有了,"思嘉說。
波克緊抱着那小西瓜站在那裡,不知究竟怎麼辦好,這時恰巧聽見百裡茜在大聲喊叫。
"思嘉小姐!媚蘭小姐!快出來呀!我的上帝!""那是誰呢?"思嘉驚叫道,一面從台階上跳起來奔過堂直往外跑,媚蘭緊跟着她,别的人也随即一哄而出。
她想一定是艾希禮。
唔,也許————
"是彼得大叔呢!皮蒂帕特小姐家的彼得大叔!"他們一起向前面走廊上奔去,看見皮蒂姑媽家那那個頭發花白的高個子老暴君,正在從一匹尾巴細長的老馬背上爬下來,老馬背上還捆着一塊皮褥當馬鞍呢。
他那張寬寬的黑臉上,即有習慣的莊嚴也有看見老朋友的歡樂,兩相争鬥,結果就使得他額頭皺成了幾道深溝,而他的嘴卻像沒牙的老獵狗似的咧開了。
人人都跑下台階歡迎他,不管黑人白人都争着跟他握手,提出問題,但是媚蘭的聲音比誰都響。
"姑媽沒生病吧,是嗎?"
"沒有,太太。
隻是有點不舒坦,感謝上帝!"彼得回答說,先是嚴厲地看一眼媚蘭,接着看看思嘉,這樣她們便忽然感到内疚,可是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
"她不怎麼舒坦,但她對你們兩位年輕小姐很生氣,而且認真說起來,俺也有氣。
""怎麼,彼得大叔!究竟是什麼————""你們都休想為你們自己辯護。
皮蒂小姐不是給你們寫過信,叫你們回去嗎?俺不是看見她邊寫邊哭,可你們總是回信說這個老種植園事情太忙,回不去嗎?""彼得大叔,不過————""你們怎能把皮蒂小姐一個人丢開不管,讓她擔驚受怕呢?你們和俺一樣很清楚,她從沒一個人生活過,從梅肯回來後就一直挪着兩隻小腳走來走去。
她叫俺來老實告訴你們,她真不明白你們怎麼在她最困難的時候把她給抛棄了。
""好,别說了!"嬷嬷尖刻地說,在旁邊聽人家把塔拉叫做"老種植園",她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毫無疑問的,一個生長在城裡的黑人弄不清農場和種植園的區别。
"難道俺沒有困難的時候了?俺這裡就不需要思嘉小姐和媚蘭小姐而且需要得厲害?皮蒂小姐要是真的需要,怎麼沒去請求她哥哥幫助呢?"彼得大叔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我們已經多年不跟享利先生打交道了,何況我們現在已老得走不動了。
"他回過頭來看着幾位姑娘。
她們正強忍着笑呢。
"你們年輕小姐們應當感到羞恥,把可憐的皮蒂小姐單獨丢在那裡。
她的朋友半數都死了,另一半住在梅肯,加上亞特蘭大到處都是北方佬大兵和新放出來的下流黑人。
"兩位姑娘硬着頭皮盡量忍受着彼得大叔的譴責,可是一想到皮蒂姑媽會打發彼得來責備她們,并要把她們帶回亞特蘭大去,便覺得有點太過份,實在克制不住了。
她們不由得前俯後仰地大笑起來,彼此靠着肩膀才沒有倒下去。
自然,波克、迪爾茜和嬷嬷聽見這位對她們親愛的塔拉妄加诽謗的人受到了藐視,也樂得大聲哄笑了一陣。
蘇倫和卡琳也格格地笑着,連傑拉爾德的臉上也露笑容了。
人人都在笑,隻有彼得除外,他感到萬分難堪,兩隻笨大的八字腳交替挪動着,不知怎樣擺好。
"黑老頭兒,你怎麼了?"嬷嬷咧着嘴問。
"難道你老得連自己的女主人也保護不好了?"彼得深感受了侮辱。
"老了!我老了?不,太太!我還能跟往常一樣保護皮蒂小姐呢。
我逃難時不是一路護送她到梅肯了嗎?北方佬打到梅肯時,她吓得整天暈過去,不是我保護着她嗎?不是我弄到了這匹老馬把她帶回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