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蘭大,并且一路保護着她和她爸的銀器嗎?"彼得挺着身子站得筆直,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護,"我不要談什麼保護。
我談的是态度如何。
""誰的态度呢?""我談的是有些人采取的态度,眼見皮蒂小姐獨個兒住在那裡。
對于那些獨個兒生活的未婚姑娘人們盡說壞話呢,"彼得繼續說,他的話你聽起來很明顯,皮蒂帕特在他心目中還是個十六歲的豐滿迷人的小姐呢,因此她得有人保護不受别人的議論。
"我是決不讓人家議論她的。
不,太太……我已經跟她說過了,我也決不讓他請人住進來給自己作伴。
我已經跟她說過了。
'現在你還有自己的親骨肉,她們适合來陪伴你呢',我說。
可如今她的親骨肉拒絕她了。
皮蒂小姐隻不過是個孩子罷了,而且————"思嘉和媚蘭聽到這裡,笑得更響了,由于支持不住,便一起坐到了台階上。
最後媚蘭才把歡樂的眼淚拭掉,開口說話。
"我對不起笑了你了,可憐的彼得大叔啊!千真萬确的。
你看!請饒恕我吧。
思嘉小姐和我目前還回不去。
也許九月間收過棉花以後我能走成。
姑媽打發你一路跑來,難道就是要讓這把瘦骨把我們帶回去呀?"被她這樣一問,彼得下巴立即耷拉下來,那張皺巴巴的黑臉上也露出又抱歉又狼狽的神情,他突出的下嘴唇即刻縮回去,就像烏龜把頭縮進殼底下似的。
"我說過我已經老了,媚蘭小姐,我一時間幹脆忘了她打發我幹什麼來了,可那是很重要的呢。
我給你帶了封信來。
皮蒂小姐不信任郵局或任何别的人,專門叫我來送,而且————""一封信?給我?誰的?""唔,那是————皮蒂小姐,她對我說,'彼得,你,輕輕地告訴媚蘭小姐,'我說————"媚蘭一隻手放在胸口從台階上站起身來。
"艾希禮!艾希禮!他死了!"
"沒有,太太!沒有,太太!"彼得叫嚷着,他的聲音提高到了嘶喊的地步,一面在破上衣胸前的口袋裡摸索。
"這就是他寄來的信。
他活着呢,他快要回來了。
他————我的上帝!
攙住她,嬷嬷!讓我————"
"你這老笨蛋!不許你碰她!"嬷嬷怒氣沖沖地吼着,一面掙紮着扶住媚蘭癱軟的身子不讓她倒下。
"你這個假正經的黑猴子!還說輕輕地告訴她呢!你抱住她的腳,波克。
卡琳,托住她的頭。
咱們把她擡到客廳裡的沙發上去。
"除思嘉以外,所有的人都圍着暈倒的媚蘭手忙腳亂,七嘴八舌地大聲嚷嚷,有的跑去打水,有的跑去拿枕頭,一時間思嘉和彼得大叔兩人給留在人行道上沒人管了。
思嘉站在原來的地方,像生了根似的,她是聽到彼得談起艾希禮時一下跳過來的,可現在也給吓得不能動彈了。
隻瞪大眼睛望着彼得手裡那封顫動的信發呆。
彼得像個受了母親責罵的孩子似的,那張又老又黑的面孔顯得十分可憐。
他那莊嚴的神氣已經徹底垮了。
她一時說不出話來,也挪不動腳,盡管思嘉在心裡喊叫:"他沒有死!他快回來了!"這消息給她帶來的既不是喜悅也不是激動,而是一種目蹬口呆的麻木狀态。
彼得大叔這時說話了,他的聲音猶如自一個遙遠的地方起來,既帶有哀愁又給人以安慰。
"我們的一個親戚威利·伯爾先生給皮蒂小姐帶了這封信來。
威利先生跟艾希禮先生呆在同一個牢房裡,威利先生弄到一騎馬,所以他很快就回來了。
可艾希禮先生是走路,所以————"思嘉從他手裡把信搶過來,信封上寫的收信人是媚蘭,是皮蒂小姐的手筆,不過對此她毫不猶疑,便把它拆開了,裡面一個由皮蒂小姐封入了字條随即掉落在地上。
信封裡裝着一張折疊的信箋,因為被帶信人揣在肮髒的口袋裡弄得灰糊糊的而且有點破了。
艾希禮開頭是這樣寫的:"佐治亞亞特蘭大薩拉·簡·漢密爾頓小姐轉,或瓊斯博羅'十二橡樹'村,喬治·艾希禮·威爾克斯太太收。
"她顫抖地手把信箋打開,默默地讀道:"親愛的,我就要回到你身邊來了————"眼淚開始潸然下流,她沒法再讀下去。
她隻覺得心在發脹,頓時高興得無法克制自己了。
于是她抓住那封信貼在胸口,迅速跳上台階,跑進穿堂,經過那間鬧哄哄的客廳,徑直來到愛倫的辦事房。
此時塔拉農場所有的人都還擁擠在客廳裡為打救不省人事的媚蘭忙碌着呢。
可思嘉不管這些。
她把門關好,鎖上,猛地倒在那張下塌的舊沙發裡,哭着,笑着,吻着那封信。
"親愛的,我就要回到你身邊了,"她悄悄地念着。
人們憑常識也知道,除非艾希禮長了翅膀,否則他要從伊利諾斯回到佐治亞就得走好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不過大家還是天天盼望,隻要軍人在塔拉的林蔭道上出現,心就禁不住急跳起來。
仿佛每一個破衣衫的人都可能是艾希禮,即使不是艾希禮,那個士兵也許知道一點艾希禮的消息,或者帶來了皮蒂姑媽寫的一封有關他的信。
不分黑人白人,每一次聽到腳步聲他們就向前面走廊上奔去。
隻要看到一個穿軍服的人影,每個在柴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