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便感到十分寬慰了。
她可以将一切都告訴他。
她甚至對他說了自己殺死那個北方佬的事,而當他二話不說隻稱贊她"幹得漂亮"時,更是眉飛色舞。
實際上全家所有的人都喜歡到威爾的房裡去坐坐,談談自己心中的煩惱————嬷嬷也是如此,她本來疏遠他,理由是他出身門第不高,又隻有兩個奴隸,可現在改變态度了。
待到他能夠在屋裡到處走動了,他便着手編制橡樹皮籃子,修補被北方佬損壞的家具。
他手很巧,會用刀子削刻東西,給韋德做了這孩子僅有的幾個玩具。
因此韋德整天在他身邊。
屋子裡有了他,人人都覺得安全了,出去工作時便常常把韋德和兩個嬰兒留在他那裡,他能像嬷嬷那樣熟練地照看他們,隻有媚蘭才比他更會哄那兩個愛哭愛鬧娃娃。
"思嘉小姐,你們待我真好,"他說,"何況我隻是個跟你們毫無關系過路人,我給你們帶來許多麻煩和苦惱,因此隻要對你們沒有更多妨礙,我想留在這裡幫助你們做點事情,直到我得以稍稍報答你們的恩情為止。
我永遠不可能全部報答。
對于救命之恩是誰也償還不了的。
"
這樣,他留下來了,并且漸漸又自然而然地讓塔拉農場的很好大一部分負擔從思嘉肩頭轉移到了他那瘦骨嶙峋的肩膀上。
九月,摘棉花的時候到了。
在初秋午後的愉快陽光下,威爾·本廷坐在前面台階上思嘉的腳邊,用平淡而孱弱的聲音不斷地談起軋棉花的事,說費耶特維爾附近那家新的軋棉廠收費太高了。
不過那天他在費耶特維爾聽說,如果他把馬和車子借給廠主使用兩個星期,收費就可以減少四分之一。
他還沒有答應這筆交易,想跟思嘉商量後再說。
思嘉打量着這個靠在廊柱上、跟裡嚼着幹草的瘦個子。
像嬷嬷經常說的那樣,的确威爾是上帝專門造就的一個人才,他使得思嘉時常納悶,假若沒有他,塔拉農場怎能闖得過那幾個月呢?他從來不多說話,不顯示自己的才能,也從不顯得對周圍正在進行的事情有多大興趣,可是他卻了解塔拉每個人的每一件事。
并且他一直在工作。
他一聲不響、耐心地、勝任地工作着。
盡管他隻有一條腿,他卻幹得比波克還快。
他還能從波克手裡搶到工作,在思嘉看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當母牛犯胃痛,或者那匹馬得了怪病好像再也不能使喚了,威爾便整夜守着它救治它們。
思嘉一經發現他還是個精明的生意人之後,便更加敬重他了。
因為他早晨運一兩筐蘋果、甘薯或别的農産品出去,便能帶回來種子、布匹、面粉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她知道這些東西她自己決不能買到,他确實稱得上是個會做買賣的人了。
他漸漸升到了一個家庭成員的位置,晚上就睡在傑拉德卧室旁邊那間小梳妝室裡的帆布床上。
他閉口不談要離開塔拉,思嘉也小心地從不問起,生怕他走了。
她想有時,如果威爾還是個有抱負的男子,他就會回去,哪怕他已經沒有家了。
但是即使有這種看法,她還是熱情地祈禱,希望他永遠留在這裡。
有個男子漢在家裡,真方便多了。
她還認為,要是卡琳還有一點點判斷力,她應該看出威爾對她是懷着好感的。
如果威爾向她提出要娶卡琳,她就會對他感激不盡了。
在戰前威爾當然不是個合格的求婚者。
他盡管不是個窮白人,但根本不屬于農場主階級。
他隻不過是個普通的山地人。
一個文化程度不高的小農,說話時間或有文法錯誤,也不怎麼懂得奧哈拉家族在上流社會習慣上的那些禮貌。
實際上思嘉懷疑他究竟能不能算個上等人,最後的結論是不能。
媚蘭卻極力為他辯護,她說任何人,隻要能像威爾這樣心地善良,又很尊重和體貼别人,他就是上等人家庭的人。
思嘉知道,要是愛倫還在,想到自己的女兒竟要嫁給這麼一個男人,定會暈過去的。
但是思嘉如今被現實所迫,已遠遠背離了愛倫的教導,那麼這種事也就用不着去煩惱了,現在男人可不容易找到呢。
可女孩子總得嫁人,塔拉也得有個男人來幫助管理。
隻是卡琳仍一昧沉溺在她的《祈禱書》裡,脫離周圍的現實世界愈來愈遠,她對待威爾也和對待波克一樣親切,好像理所當然地猶如兄妹一般。
"如果卡琳還有一點感激我的意思,知道我一直不愛護她的,她就得跟他結婚,不讓他離開這裡,"思嘉憤憤地想。
"可是,她偏要整天像失魂喪魄似的想那個不見得就認真地喜愛過她的傻男孩。
"威爾仍留在塔拉,她也不明白是什麼原故,隻是發現他對她采取的那種講求實際的坦率既令人高興也很有好處。
他對迷迷糊糊的傑拉爾德非常恭順,事實上不過他是把思嘉看作這一家的主人,凡事都聽她的吩咐。
她贊成他的主意,把馬租出去,盡管這樣一來,全家就暫時沒有交通工具使用了。
蘇倫尤其埋怨這一點。
她的最大喜悅是威爾趕車出門辦事時跟他一起到瓊斯博羅和費耶特約爾去玩。
她仿佛是全家最受寵愛的一個人,喜歡拜訪老朋友,聽縣裡人所有的傳聞,并且覺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