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讓他對娶她為妻感到懊悔。
亞特蘭大的女人對于鄰居家的事了解得差不多跟自己家裡的事一樣多,而且興趣更大。
她們全都知道弗蘭克·肯尼迪同蘇倫之間有一種"默契"已經好幾年了。
事實上,他曾經羞答答地說過他準備明年春天結婚。
因此他和思嘉悄悄結婚的事一經宣布,便引起大家紛紛議論、猜測和懷疑,這是不足為怪的。
梅裡韋瑟太太從來就愛刨根問底,她竟直戴了當地質問弗蘭克,究竟為什麼跟一位姑娘訂了婚卻娶了她的姐姐。
後來她告訴埃爾辛太太,她過問此事得到的全部回答卻是對方的一副傻相。
可是對于思嘉,梅裡韋瑟太太這個精明能幹的人竟也不敢當面去問。
這些天來,思嘉顯得是夠平靜和溫柔的,但她眼裡含着一種洋洋得意的神情,叫人看了惱火。
不過她天性好鬥,誰又犯得上去惹她呢!
她知道亞特蘭大人都在議論她了,但她并不在乎。
畢竟,嫁男人是沒有什麼不首道德的。
反正塔拉已經平安無事,就讓人家去說好了。
她可還有許多别的事情要幹呢。
最要緊的是得用一種很巧妙的方式讓弗蘭克明白他那店必須賺更多的錢。
自從受到喬納斯·威爾克森的那番恫吓之後,她再也無法安甯,除非和弗蘭他往後能有點積蓄。
況且即便沒有什麼意外事情發生,弗蘭克也應該賺更多的錢,以便她積攢下來付明年的稅金。
另外,她心裡還老牽挂着弗蘭克提起過的那外鋸木廠。
弗蘭克可以從鋸木廠的經營中賺許多錢。
現在木材如此昂貴,誰有了鋸木廠誰就可以發财。
她暗自發愁,因為弗蘭克的錢如果付了塔拉的稅金就沒法買那個鋸木廠了。
她下定決心要使弗蘭克的那店盡量多賺錢,快賺錢,這樣他便可以在别人還沒來得及買走那個鋸木廠之前将它買下來。
她知道這是一筆好買賣。
如果她是男人,她一定要把店抵押出去,用這筆錢來買鋸木廠。
但是婚後第二天當她輕描淡寫地向弗蘭克暗示這一想法時,他隻微微一笑,叫她那可愛的小腦袋瓜不必為生意上的事操心。
她居然還知道什麼叫抵押呢,這叫他有點驚訝。
最初他還覺得很有趣,但是就在新婚後沒幾天,這種樂趣便很快消失了。
随之而來的是某種震驚。
有一次他無意中告訴她"有些人"(他很謹慎地沒有講出他們的姓名)欠了他的錢,但目前還不出來,而他當然不能去逼這些老朋友和紳士們。
從那以後思嘉一次又一次提起這件事,弗蘭克才後悔當初不該對她說了。
她還裝出一副迷人的孩子氣,說自己隻是出于好奇,想知道究竟哪些人欠了他的錢。
一共欠了多少。
弗蘭克對這件事總是躲躲閃閃,再也不想多談。
他隻神經質地幹咳着,晃着手,重複那句關于她可愛的小腦瓜的騙人的話。
弗蘭克漸漸明白過來,這可愛的小腦袋瓜同時還是個"善于算計"的腦袋瓜。
實際上比他自己的算計功無要精得多,而知道了這一點是令人焦慮不安的。
他發現她能用心算的方法很快将一長串數字加起來,而他對三位以上的數字都得用筆才能計算。
還不隻此,連分數的算法對她來說也毫不困難,這一發現着實讓他大吃一驚。
她覺得一個女人懂得分數和生意這燈事情是有失體面的,而且覺得如果她不幸生來就有這樣一種不符合貴婦人身份的理解能力,她就應該裝出不懂的樣子。
現在他不再喜歡跟她談生意上的事情了,而在婚前他是很高興這樣做的,因為那時他以為這些事情她全然不懂,向她解釋是一愉快。
現在看到她對這一切了如指掌,這種表裡不一便激起了他作為男子漢通常具有的那種憤怒。
再加上他發現女人還具有頭腦,就覺得自己的幼想破滅了。
弗蘭克到底在婚後什麼時候才明白過來思嘉為達到嫁給他的目的采取了欺騙的手段,這一點誰也不知道。
也許是那位顯然未婚的托尼·方丹來亞特蘭大做生意時向他透露了。
但也可能是他在瓊斯博羅的妹妹聽到他結婚的消息後大吃一驚,直接寫信告訴他的。
但可以肯定他并沒有從蘇倫人那裡聽到什麼。
她從未給他來人,自然他也不好不寫信去作解釋。
既然他已經結婚了,解釋還有什麼用呢?一想到蘇倫将永遠不明真相,永遠以為他無情無義地抛棄了她,就深感内疚。
說不定旁人也在這樣想,也在議論他,這肯定将他置于一種非常尴尬的處境了。
而他又無法洗刷自己,因為一個男人總不好說自己被一個女人欺騙了吧-一個有身分的男人總不能到處宣傳自己的妻子用謊話讓他上了圈套吧。
思嘉已經成他的妻子了。
妻子有權利要求自己丈夫忠誠。
再說,他不願讓自己相信她是随随便便嫁給他的,對他根本沒有感情。
他那男性的虛榮心不允許這種想法期留在心裡。
他甯願相信思嘉是突然愛上了他,結果便撒了個謊把他騙到手。
但這一切都是令人費解的。
他清楚,對于一個比他年輕一半而漂亮精明的女人來說,他沒有什麼的吸引力,不過弗蘭克畢竟是個有身分的人,他隻好将這些疑團放在心裡。
思嘉已經是他的妻子,他總不能向她提出一些可笑的問題去侮辱她,何況那也無濟于事啊!
弗蘭克并沒有刻意想挽回什麼,因為看來他的婚姻也算美滿的了。
思嘉在女人裡面算得上是最美最動人的,他認為她完美無缺————除了她太任性。
婚後他很快發現隻要依着她,生活就可以過得很愉快,不過要是不依她————隻要依着她,她就像孩子那樣高興,老是笑呀,說些傻裡傻氣的笑話呀,坐在他膝頭上,捋他的胡須,直到他發誓他覺得自己年輕了二十歲。
她還會表現得出人意外地溫柔和細緻,晚上他回家時,她已經把他的拖鞋烘在火爐邊,還大驚小怪地抱怨他腳濕了,生怕他又要感冒。
她總是記得他喜歡吃雞,咖啡裡要放三匙糖。
是的,同思嘉在一起,生活是十分甜蜜和舒适和————隻不過凡事都得依着她。
婚後兩個星期,弗蘭克感染了流行性感冒,米德大夫讓他卧床休息。
在戰争的頭一年,弗蘭克得過肺炎在醫院裡躺了兩個月,從那以後,他生怕重犯,所以這次也秒得躺下蓋着三條毯子發發汗,乖乖地喝嬷嬷和皮蒂姑媽每隔一小時給他送來的湯藥。
可是病拖着不見好,弗蘭克眼看日子一天天過去,愈來愈對他那店發起愁來。
現在店裡的事情由一個站櫃台的店員在管理,每天晚上到家裡來向他彙報一天的交易,但弗蘭克還是不放心。
他很煩躁,但思嘉卻一直在期待着這樣一個機會,這時便把冰涼的小手放在他額頭上試探着說:"現在,親愛的,要是你老這樣煩躁,我可也受不了啦。
還是讓我去城裡看看事情究竟進行得怎樣吧。
"她終于去了,臨去前把他勸好了。
他有氣無力地提出反對時,她還微笑。
在她新婚的這三個星期裡,她一直迫切地想看看他的帳本,好查明他的财産狀況。
他病倒了,真是難得的機會!
那丫就在五點鎮附近,新修的屋頂在被煙熏黑的舊磚牆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耀眼。
從人行道直到街邊搭着個闆篷,連結闆篷柱子的長鐵杆上拴着幾匹騾馬,騾馬背上覆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