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毫無表情的臉。
"我不想去,瑞德,我不能去,在這————在這次誤會澄清以前。
""你要是今天晚上不露面,你這一輩子恐怕就永遠也休想在這個城市走路面了。
我可以忍受自己的老婆當娼婦,可不能忍受一個膽小鬼。
你今晚一定得去,哪怕從亞曆克斯·斯蒂芬斯以下每個人都咒罵你,哪怕威爾克斯太太叫我們從她家滾出去。
""瑞德,請讓我解釋一下。
""我不要聽。
沒時間了。
穿上你的衣服吧。
""他們誤會了————英迪亞和埃爾辛太太,還有阿爾奇。
而且他們那樣恨我。
英迪亞恨我到這種程度,居然撒謊誣蔑她哥哥來達到讓我出醜的目的。
你隻要讓我解釋一下————""唔,聖母娘娘,"她痛苦地想,"他要是果真說'請你解釋吧!'那我說什麼呢?我怎麼解釋呢?""他們一定對每個人都說了謊話。
我今晚不能去。
""你一定得去,"他說。
"哪怕我隻能抽着你的脖子往前拖,或者一路上踢你那向來很迷人屁股。
"他眼裡閃着冷峻的光芒,便一手把她拽了起來。
接着他拿起那件胸衣朝她扔過去。
"把它穿上。
我來給你束腰。
唔,對了,束腰的事我全懂。
不,我讓嬷嬷來給你幫忙,也不要你把門鎖上,像個膽小鬼偷偷地待在這裡。
""我不是膽小鬼,"她大喊大嚷,被刺痛得把恐懼都忘了。
"我————"
"唔,以後别再給我吹那些槍擊北方佬和頂着謝爾曼軍隊的英雄事迹了。
你是個膽小鬼————在别的事情上就是如此。
不為你自己,就為邦妮着想,你今天晚上也得去。
你怎麼能再糟蹋她的前途呢?把胸衣穿上,趕快。
"她急忙把睡衣脫了,身上隻剩下一件無袖襯衫。
這時他要是看看她,會發現她顯得多麼迷人,也許他臉上那副吓人的表情就會消失。
畢竟,他已那麼久那麼久沒有看見她穿這種無袖襯衣的模樣了。
可是他根本不看她。
他在她的壁櫥裡一件件挑選那些衣服。
他摸索着取出了那件新的淡綠色水綢衣裳,它的領口開得很低,衣襟分披着挂在背後一個很大的腰墊上面,腰墊上飾着一束粉紅色的絲絨玫瑰花。
"穿這件,"他說着,便把衣服扔在床上,一邊向她走來。
"今天晚上用不着穿那種莊重的主婦式的紫灰色和淡紫色。
你的旗幟必須牢牢釘在桅杆上,否則顯得你會把它扯下來的。
還要多搽點胭指。
我相信法利賽人抓到了那個通奸的女人決不會這樣灰溜溜的。
轉過身來。
"他抓住她胸衣上的帶子使勁猛勒,痛得她大叫起來,對他這種粗暴的行為感到又害怕又屈辱,實在尴尬極了。
"痛,是不是?"他毫不在意地笑着說,可她連他的臉色也不敢看一眼。
"隻可惜這帶子沒有套在你脖子上。
"媚蘭家的每個窗口都燈火輝煌,他們在街上便遠遠聽得見那裡的音樂聲。
走近前門時,人們在裡面歡笑的聲浪早已在耳邊回蕩了。
屋裡擠滿了來賓。
他們有的擁到了走郎上,有的坐在挂着燈籠顯得有點陰暗的院子裡。
"我不能進去————我不能,"思嘉心裡想,她坐在馬車裡緊緊握着那卷成一團的手絹。
"我不能,我不想進去。
我要跳出去逃跑,跑到什麼地方,跑回塔拉去。
瑞德為什麼強迫我到這裡來呀?人們會怎麼說呢?媚蘭會怎麼樣呢?她的态度、表情會怎樣?哦,我不敢面對她。
我要逃走。
"瑞德好像從她臉上看出了她的心思,他緊緊抓住她的胳臂,緊得胳臂都要發紫了,這隻有一個放肆的陌生人才幹得出來。
"我從沒見過哪個愛爾蘭人是膽小鬼。
你那吹得很響的勇敢到哪裡去了?""瑞德,求求你了,讓我回家,并且解釋一下吧。
""你有的是無窮無盡的時間去解釋,可隻有一個晚上能在這競技場上當犧牲品。
下車吧,我的寶貝兒,讓我看看那些獅子怎樣吃你。
下車。
"她不知怎麼走上了人行道的。
抓住她的那隻胳臂像花崗石一樣堅硬而穩固,這給了她一些勇氣。
上帝作證,她能夠面對他們,她也願意面對他們。
難道他們不就是一群妒忌她的嚎叫亂抓的貓嗎?她倒要讓他們看看。
至于他們到底怎麼想,她才不管呢。
隻是媚蘭————媚蘭。
他們走到了走廊上,瑞德把帽子拿在手裡,一路不斷地向左右兩邊鞠躬問好,聲音冷靜而親切。
他們進去時音樂停了,以思嘉的慌亂心情看來,人群像咆哮的海潮一般向她一湧而上,然後便以愈來愈小的聲音退了下去。
會不會人人都來刺傷她呢?嗯,見他媽的鬼,要來就來吧!她将下巴翹得高高的,眼角微微蹙起來,落落大方地微笑着。
她還沒來得及向那些最近門口的人說話,便有個人從人群中擠出向她走來。
這時周圍突然是一片古怪的安靜,它把思嘉的心一下子揪住了。
接着,媚蘭從小徑上挪着細碎的步子匆匆走過來,匆匆趕到門口迎接思嘉,并且沒跟任何人打過招呼就對思嘉說起話來。
她那副窄窄的肩膀擺得端端正正,挺着胸脯,小小的腮幫子憤憤地咬得梆緊,不管心裡怎麼清楚還是顯得除了思嘉沒有别的客人在場似的。
她走到她身邊,伸出一條胳臂接住她的腰。
"多漂亮的衣服呀,親愛的,"她用細小而清晰的聲音說。
"你願意當我的幫手嗎?英迪亞今晚不能來給我幫忙呢。
你跟我一起來招待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