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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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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個魔鬼!我一直是冤屈你的!我從來沒替你做過任何什麼事情!那全都是為了艾希禮呀!"她陡地站起身來,使勁地咬住自己的大拇指,想重新控制住自己。

    這時瑞德的話又回到她的耳邊:"她是愛你的。

    讓這成為你良心上一個十字架吧。

    "可如今這十字架更加沉重了。

    她曾經千方百計想把艾希禮從媚蘭身邊奪走,已是夠罪過的了。

    現在,終生盲目信任她的媚蘭又在臨終前把同樣的愛和信任寄托到她身上,這就更加深了她的罪孽。

    不,她不能說。

    她哪怕隻再說一聲:"努一把力活下去吧,"也是不行的。

    她必須讓她平平靜靜地死去,沒有掙紮,沒有眼淚,也沒有悔憾。

     門稍稍開了,米德大夫站在門口急平地招呼她。

    思嘉朝床頭俯下身去,強忍着眼淚,把媚蘭的手拿起來輕輕貼在自己的在面頰上。

     "晚安,"她說,那聲音比她自己所擔心的要更堅定些。

     "答應我————"媚蘭低聲,聲音顯得更加柔和了。

     "我什麼都答應,親愛的。

    " "巴特勒船長————要好好待他。

    他————那樣愛你。

    ""瑞德?"思嘉覺得有點迷惑,覺得這句話對她毫無意義。

     "是的,是這樣,"她機械地說,又輕輕吻了吻那隻手,然後把它放在床單上。

     "叫小姐太太立即進來吧,"思嘉跨出門檻時米德大夫低聲說。

     思嘉淚眼模糊地看見英迪亞和皮蒂跟着大夫走進房裡,她們把裙子提得高高的,免得發出聲響。

    門關上了,屋裡一片寂靜。

    艾希禮不知到哪裡去了。

    思嘉将頭靠在牆壁上,像個躲在角落裡的頑皮的孩子,一面磨擦着疼痛的咽喉。

     在關着的門裡,媚蘭快要去世了。

    連同她一起消失的還有多年以來思嘉在不知不覺依靠着的那個力量。

    為什麼,哪,為什麼她以前沒有明白她是多麼喜愛和多麼需要媚蘭呢?可是誰會想到這個又瘦又小又平凡的媚蘭竟是一座堅強的高塔啊?媚蘭,她在陌生人面前羞怯得要哭。

    她不敢大聲說出自己的意見,她害怕老太太們的非難;媚蘭,她連趕走一隻鵝的勇氣也沒有呢!可是————思嘉思想起許多年前在塔拉時那個寂靜而熱的中午,那時一個穿藍衣的北方佬的屍體側躺在樓道底下,縷縷灰色的煙還在他頭上缭繞,媚蘭站在樓梯頂上,手裡拿着查爾斯的軍刀。

    思嘉記得那時候她曾想過:"多傻氣!媚蘭連那刀子也舉不起來呢!"可是現在她懂了,如果必要,媚蘭會奔下樓梯把那個北方佬殺掉————或者她自己被殺死。

     是的,那天媚蘭站在那裡,小手裡拿着一把利劍,準備為她而厮殺。

    而且現在,當她悲痛地回顧過去時,她發現原來媚蘭經常手持利劍站在她身邊,不聲不響像她的影子似的愛護着她,并以盲目而熱烈的忠誠為她戰鬥,與北方佬、戰火、饑餓、貧困、輿論乃至自己親愛的血親思嘉明白那把寶劍,那把曾經寒光閃閃的保護她不受世人欺淩的寶劍,如今已永遠插入鞘中,因此她的勇氣和自信也慢慢消失了。

     "媚蘭是我一生中唯一的女友,"她絕望地想,"除了母親以外,她是唯一真正愛我的女人。

    她也像母親那樣。

    凡是認識她的人都跟她親近。

    "突然,她覺得那關着的門裡躺着的好像就是她母親,她是第二次在告别這個世界。

    突然她又站在塔拉,周圍的人都在認論,而她感到十分孤獨,她知道失去那個軟弱,文雅而仁慈善良的人的非凡力量,她是無法面對生活的。

     她站在穿堂裡,又猶豫又害怕,起居室裡的熊熊火光将一睦高大的陰影投射在她周圍牆壁上。

    屋裡靜極了,這寂靜像一陣凄冷的細雨滲透她的全身。

    艾希禮!艾希禮到哪裡去了? 她跑到起居室去找他,好像一隻挨凍的動物在尋找火似的,但是他不在那裡。

    她一定要找到他。

    她發現了媚蘭的力量和她自己對這個力量的依賴,隻是一發現就喪失了,不過艾希禮還在呢。

    艾希禮,這個又強壯又聰明并且善于安慰人的人,他還在呢。

    艾希禮和他的愛能給人以力量,她可以用來彌補自己的軟弱,他有膽量,可以用來驅除她的恐懼,他有安閑自在的态度,可以沖淡她的憂愁。

     她想,"他一定在他自己房裡,"于是踮着腳尖走過穿堂,輕輕敲他的門。

    裡面沒有聲音,她便把門推開了。

    艾希禮站在梳妝台前面,對着一雙媚蘭修補過的手套出神。

    他先拿起一隻,注視着它,仿佛以前從沒見過似的。

    然後他把手套那麼輕輕地放下,似乎它是玻璃的,随即把另一隻拿起來。

     她用顫抖的聲音喊道:"艾希禮!"他慢慢地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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