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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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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用繩子牽着它。

     這時,在兩排牲口中間,來了幾位大人先生,他們走的腳步很重,每檢查一隻牲口之後,就彼此低聲商量。

    他們當中有一位顯得更重要,一邊走,一邊在本子上記錄。

    他就是評判委員會的主席:邦鎮的德羅澤雷先生。

    他一認出了羅多夫,就興沖沖地走過來,做出讨人歡喜的模樣,微笑着對他說: “怎麼,布朗瑞先生,你放得下大夥兒的事情不管嗎?” 羅多夫滿口答應說他一定來。

    但等主席一走, “說老實話,”他就對艾瑪說,“我才不去呢。

    陪他哪裡比得上陪你有意思!” 羅多夫雖然不把展覽會放在眼裡,但是為了行動方便,卻向警察出示自己的藍色請帖,有時還在一件“展品”面前站住,可惜包法利夫人對展品不感興趣。

    他一發現,馬上就改變話題,嘲笑榮鎮女人的打扮;接着又請艾瑪原諒他的衣着随便。

    他的裝束顯得不太協調,既普通,又講究,看慣了平常人的衣服,一般老百姓會看出他的生活與衆不同。

    他的感情越出常軌,藝術對他的專橫影響,還總夾雜着某種瞧不起社會習俗的心理。

    這對人既有吸引力,又使人惱火。

    他的細麻布襯衫袖口上有绉褶,他的背心是灰色斜紋布的,隻要一起風,襯衫就會從背心領口那兒鼓出來;他的褲子上有寬寬的條紋,在腳踝骨那兒露出了一雙南京布面的漆皮鞋。

    鞋上鑲的漆皮很亮,連草都照得出來。

    他就穿着這樣賊亮的皮鞋在馬糞上走,一隻手插在上衣口袋裡,草帽歪戴在頭上。

     “再說,”他又補充一句,“一個人住在鄉下的時候……” “做什麼都是白費勁,”艾瑪說。

     “你說得對!”羅多夫接過來說。

    “想想看,這些鄉巴佬,沒有一個人知道禮服的式樣!” 于是他們談到鄉下的土氣,壓得喘不出氣的生活,幻滅了的希望。

     “因此,”羅多夫說,“我沉在憂郁的深淵裡……” “你嗎!”她驚訝得叫了起來。

    “我還以為你很快活呢?” “啊!是的,表面上是這樣,因為在人群中,我總在臉上戴了一個嘻嘻哈哈的假面具。

    但是隻要一看見墳墓,在月光之下,我有多少回在心裡尋思:是不是追随長眠地下的人好些……” “哎呀!那你的朋友呢?”她說,“難道你就不想他們!” “我的朋友嗎?那是什麼人呀?我有朋友嗎?誰關心我呀?”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嘴裡不知不覺地吹出了口哨的聲音。

     但是他們不得不分開一下,因為有一個人抱着一大堆椅子從後面走來了。

    椅子堆得這樣高,隻看得見他的木頭鞋尖和張開的十個指頭。

    來的人是掘墳墓的勒斯蒂布杜瓦,他把教堂裡的椅子搬出來給大家坐。

    隻要和他的利益有關,他的想象力是豐富的,所以就想出了這個辦法,要從展覽會撈一點好處;他的想法不錯,因為要租椅子的人太多,他不知道聽誰的好。

    的确,鄉下人一熱,就搶着租椅子,因為草墊子聞起來有香燭的氣味,厚厚的椅背上還沾着熔化了的蠟,于是他們畢恭畢敬地坐了上去。

     包法利夫人再挽住羅多夫的胳膊。

    他又自言自語地說起來: “是啊!我總是一個人!錯過了多少機會!啊!要是生活有個目的,要是我碰到一個真情實意的人,要是我能找到……哎呀!我多麼願意用盡我的精力,克服一切困難,打破一切障礙!” “可是,在我看來,”艾瑪說,“你并沒有什麼可抱怨的呀!” “啊!你這樣想?”羅多夫說。

     “因為,說到底……”她接着說,“你是自由的。

    ” 她猶豫了一下說:“你還有錢呢。

    ” “不要拿我開玩笑了,”他回答說。

     她發誓不是開玩笑。

    忽然聽見一聲炮響,大家立刻一窩蜂似地擠到村子裡去。

     不料這是個錯誤的信号,州長先生還沒有來,評判委員們感到很為難,不知道是應該開會,還是該再等一等。

     到底,在廣場的盡頭,出現了一輛租來的雙篷四輪大馬車,拉車的是兩匹瘦馬,一個戴白帽的車夫正在揮舞馬鞭。

    比内還來得及喊:“取槍!”聯隊長也不甘落後。

    大家跑去取架好的槍。

    大家都争先恐後。

    有些人還忘記了戴領章。

    好在州長的車駕似乎也能體諒他們的苦衷,兩匹并駕齊驅的瘦馬,咬着馬辔小鍊,左搖右擺,小步跑到了鎮公所的四根圓柱前,正好國民自衛隊和消防隊來得及擺好隊伍,打着鼓在原地踏步。

     “站穩!”比内喊道。

     “立定!”聯隊長喊道。

    “向左看齊!”于是持槍敬禮,槍箍卡裡卡拉一響,好像銅鍋滾下樓梯一般,然後槍都放下。

     于是就看見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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