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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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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取這些辦法,他們就把這種傳染病限制在市鎮範圍之内了。

    隔離是嚴格遵守的,大家逐漸習慣了緊急狀态。

    生活重新上了軌道,工作照常進行,誰也不再擔心失去了無益的睡眠習慣。

     在幾個月中幫助大家跟隐忘症進行鬥争的辦法,是奧雷連諾發明的。

    他發現這種辦法也很偶然。

    奧雷連諾是個富有經驗的病人--因為他是失眠症的第一批患者之一--完全掌握了首飾技術。

    有一次,他需要一個平常用來捶平金屬的小鐵砧,可是記不起它叫什麼了。

    父親提醒他:“鐵砧。

    ”奧雷連諾就把這個名字記在小紙片上,貼在鐵砧底兒上。

    現在,他相信再也不會忘記這個名字了。

    可他沒有想到,這件事兒隻是健忘症的第一個表現。

    過了幾天他已覺得,他費了大勁才記起試驗室内幾乎所有東西的名稱。

    于是,他給每樣東西都貼上标簽,現在隻要一看簽條上的字兒,就能确定這是什麼東西了。

    不安的父親叫苦連天,說他忘了童年時代甚至印象最深的事兒,奧雷連諾就把自己的辦法告訴他,于是霍·阿·布恩蒂亞首先在自己家裡加以采用,然府在全鎮推廣。

    他用小刷子蘸了墨水,給房裡的每件東西都寫上名稱:“桌”、“鐘”、“們”、“牆”、“床”、“鍋”。

    然後到畜欄和田地裡去,也給牲畜、家禽和植物标上名字:“牛”、“山羊”、“豬”、“雞”、“木薯”、“香蕉”。

    人們研究各種健忘的事物時逐漸明白,他們即使根據簽條記起了東西的名稱,有朝一日也會想不起它的用途。

    随後,他們就把簽條搞得很複雜了。

    一頭乳牛脖子上挂的牌子,清楚他說明馬孔多居民是如何跟健忘症作鬥争的:“這是一頭乳牛。

    每天早晨擠奶,就可得到牛奶,把牛奶煮沸,摻上咖啡,就可得牛奶咖啡。

    ”就這樣,他們生活在經常滑過的現實中,借助字兒能把現實暫時抓住,可是一旦忘了字兒的意義,現實也就難免忘諸腦後了。

     市鎮入口的地方挂了一塊脾子:“馬孔多”,中心大街上挂了另一塊較大的牌子:““上帝存在”。

    所有的房屋都畫上了各種符号,讓人記起各種東西。

    然而,這一套辦法需要密切的注意力,還要耗費很在的精神,所以許多人就陷入自己的幻想世界,--這對他們是不太實際的,卻是更有安慰的。

    推廣這種自欺的辦法,最起勁的是皮拉·苔列娜,她想出一種用紙牌測知過去的把戲,就象她以前用紙牌預蔔未來一樣。

    由于她那些巧妙的謊言,失眠的馬孔多居民就處于紙牌推測的世界,這些推測含糊不清,互相矛盾,面在這個世界中,隻能模糊地想起你的父親是個黑發男人,是四月初來到這兒的;母親是個黝黑的女人,左手戴着一枚金戒指,你出生的日期是某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二,那一天百靈鳥在月桂樹上歌唱。

    霍·阿·布恩蒂亞被這種安慰的辦法擊敗了,他為了對抗,決定造出一種記憶機器,此種機器是他以前打算制造出來記住吉蔔賽人的一切奇異發明的,機器的作用原理就是每天重複在生活中獲得的全部知識。

    霍·阿·布恩蒂亞把這種機械設想成一本旋轉的字典,人呆在旋轉軸上,利用把手操縱字典,--這樣,生活所需的一切知識短時間内就在眼前經過,他已寫好了幾乎一萬四千張條目卡,這時,從沼澤地帶伸來的路上,出現一個樣子古怪的老人兒,搖着悲哀的鈴铛,拎着一隻繩子系住的、脹鼓鼓的箱子,拉着一輛用黑布遮住的小車子。

    他徑直朝霍·阿·布恩蒂亞的房子走來。

     維希塔香給老頭兒開了門,卻不認得他,把他當成一個商人,老頭兒還沒聽說這個市鎮絕望地陷進了健忘症的漩渦,不知道在這兒是賣不出什麼東西的。

    這是一個老朽的人。

    盡管他的嗓音猶豫地發顫,雙乎摸摸索索的,但他顯然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那裡的人既能睡覺,又能記憶。

    霍·阿·布恩蒂亞出來接見老頭兒的時候,老頭兒正坐在客廳裡,拿破舊的黑帽子扇着,露出同情的樣兒,注意地念了念貼在牆上的字條。

    霍·阿·布恩蒂亞非常恭敬地接待他,擔心自己從前認識這個人,現在卻把他給忘了。

    然而客人識破了他的佯裝,感到自己被他忘卻了,--他知道這不是心中暫時的忘卻,而是另一種更加冷酷的、徹底的忘卻,也就是死的忘卻。

    接着,他一切都明白了。

    他打開那隻塞滿了不知什麼東西的箱子,從中掏出一個放着許多小瓶子的小盒子。

    他把一小瓶顔色可愛的藥水遞給房主人,房主人把它喝了,馬上恍然大悟。

    霍·阿·布恩蒂亞兩眼噙滿悲哀的淚水,然後才看出自己是在荒謬可笑的房間裡,這兒的一切東西都貼上了字條;他羞愧地看了看牆上一本正經的蠢話,最後才興高采烈地認出客人就是梅爾加德斯。

     馬孔多慶祝記憶複原的時候,霍·阿·布恩蒂亞和梅爾加德斯恢複了往日的友誼。

    吉蔔賽人打算留居鎮上。

    他的确經曆過死亡,但是忍受不了孤獨,所以回到這兒來了。

    因為他忠于現實生活,失去了自己的神奇本領,被他的部族抛棄,他就決定在死神還沒發現的這個角落裡得到一個甯靜的栖身之所,把自己獻給銀版照相術。

    霍·阿·布恩蒂亞根本沒有聽說過這樣的發明。

    可是,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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