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的地方。
然後,一個叫傑克.布勞恩先生的也乘火車來了;他乘坐的銀色車廂是加挂在黃色列車尾部的,有絲絨軟椅和藍色玻璃車頂。
在另一個車廂裡無為而治。
主張“是非有分,以法斷之;虛靜謹聽,以法為,還有一些身穿黑衣服的重要官員,全都圍着布勞恩先生轉來轉去;他們就是從前到處都跟随着奧雷連諾上校的那些律師,這使人不得不想到,這批農藝師、水文學家、地形測繪員和土地丈量員,象赫伯特先生跟他的氣球和花蝴蝶一樣,也象布勞恩先生跟他那安了輪子的陵墓與兇惡的德國牧羊犬一樣,是同戰争有某種關系的。
然而沒有多少時間加以思考,多疑的馬孔多居民剛剛提出問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這市鎮已經變成了一個營地,搭起了鋅頂木棚,棚子裡住滿了外國人,他們幾乎是從世界各地乘坐火車——不僅坐在車廂裡和平台上,而且坐在車頂上——來到這兒的。
沒過多久,外國佬就把沒精打采的老婆接來了,這些女人穿的是凡而紗衣服,戴的是薄紗大帽,于是,他們又在鐵道另一邊建立了一個市鎮;鎮上有棕榈成蔭的街道,還有窗戶安了鐵絲網的房屋,陽台上擺着白色桌子,天花闆上吊着葉片挺大的電扇,此外還有寬闊的綠色草坪,孔雀和鹌鹑在草坪上蕩來蕩去。
整個街區圍上了很高的金屬栅欄,活象一個碩大的電氣化養雞場。
在涼爽的夏天的早晨,栅欄上邊蹲着一隻隻燕子,總是顯得黑壓壓的。
還沒有人清楚地知道:這些外國人在馬孔多尋找什麼呢,或者他們隻是一些慈善家;然而,他們已在這兒鬧得天翻地覆——他們造成的混亂大大超過了從前吉蔔賽人造成的混亂,而且這種混亂根本不是短時間的、容易理解的。
他們借助上帝才有的力量,改變了雨水的狀況,縮短了莊稼成熟的時間,遷移了河道,甚至把河裡的白色石頭都搬到市鎮另一頭的墓地後面去了。
就在那個時候,在霍·阿卡蒂奧墳琢褪了色的磚石上面,加了一層鋼筋混凝土,免得河水染上屍骨發出的火藥氣味。
對于那些沒帶家眷的外國人,多情的法國藝妓們居住的一條街就變成了他們消遣的地方,這個地方比金屬栅欄後面的市鎮更大,有個星期三開到的一列火車,載來了一批十分奇特的妓女和善于勾引的巴比倫女人,她們甚至懂得各種古老的誘惑方法,能夠刺激陽萎者,鼓舞膽怯者,滿足貪婪者,激發文弱者,教訓傲慢者,改造遁世者。
土耳其人街上是一家家燈火輝煌的舶來品商店,這些商店代替了古老的阿拉伯店鋪,星期六晚上這兒都虞集着一群群冒險家:有的圍在牌桌旁,有的站在靶場上,有的在小街小巷裡算命和圓夢,有的在餐桌上大吃大喝,星期天早晨,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有些死者是胡鬧的醉漢,但多半是愛看熱鬧的倒黴蛋,都是在夜間鬥毆時被槍打死的、拳頭揍死的、刀子戳死的或者瓶子砸死的。
馬孔多突然湧進那麼多的人,最初街道都無法通行,因為到處都是家具、箱子和各種建築材料。
有些人沒有得到許可,就随便在什麼空地上給自己蓋房子;此外還會撞見一種醜惡的景象——成雙成對的人大白天在杏樹之間挂起吊床,當衆亂搞。
唯一甯靜的角落是愛好和平的西印度黑人開辟的——他們在鎮郊建立了整整一條街道,兩旁是木樁架搭的房子,每天傍晚,他們坐在房前的小花園裡,用古怪的語言唱起了抑郁的聖歌。
在短時間裡發生了那麼多的變化,以緻在赫伯特先生訪問之後過了八個月,馬孔多的老居民已經認不得自己的市鎮了。
“瞧,咱們招惹了多少麻煩,”奧雷連諾上校那時常說,“都是因為咱們用香蕉招待了一個外國佬。
”
恰恰相反,奧雷連諾第二看見外國人洪水般地湧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高興。
家中很快擠滿了各式各樣的陌生人,擠滿了世界各地來的不可救藥的二流子,因此需要在院子裡增建新的住房,擴大飯廳,用一張能坐十六個人的餐桌代替舊的桌子,購置新的碗碟器皿;即使如此,吃飯還得輪班。
菲蘭達隻好克制自己的厭惡,象侍候國王一樣侍候這些最無道德的客人:他們把靴底的泥土弄在廊上,直接在花園裡撒尿,午休時想把席子鋪在哪兒就鋪在哪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根本就不注意婦女的羞澀和男人的恥笑。
阿瑪蘭塔被這幫鄙俗的家夥弄得氣惱已極,又象從前那樣在廚房裡吃飯了。
奧雷連諾上校相信,他們大多數人到作坊裡來向他緻意,并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尊敬他,而是好奇地希望看看曆史的遺物,看看博物館的古董,所以他就闩上了門,現在除了極少的情況,再也看不見他坐在當街的門口了。
相反地,烏蘇娜甚至已經步履瞞珊、摸着牆壁走路了,但在每一列火車到達的前夜,她都象孩子一般高興。
“咱們得預備一些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