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信轉交給他。
”這一切象是一出滑稽戲。
阿瑪蘭塔沒有任何明顯的不安,也沒有任何悲傷的迹象,由于承擔了捎信的任務,她甚至顯得年輕了。
她象往常那樣筆挺、勻稱,如果不是臉頰凹陷、缺了幾顆門牙,她看上去比自己的歲數年輕得多。
她親自指揮别人把信投入箱子,用樹脂把箱子封上,并且說明如何将箱子放進墳墓才能較好地防止潮濕。
早上,她叫來一個木匠,當他給她量棺材尺寸的時候,她卻泰然地站着,仿佛他準備給她量衣服。
在最後的時刻裡,她還有那麼充沛的精力,以緻菲蘭達産生了疑心:阿瑪蘭塔說自己要死是不是跟大家尋開心?烏蘇娜知道布恩蒂亞家的人通常部是無病死亡的,所以相信阿瑪蘭塔确實得到了死亡的預兆,但在捎信的事情上,烏蘇娜擔心的是癫狂的發信人渴望信件快點兒到達,在忙亂中把她女兒活活地埋掉。
因此,烏蘇娜跟剛進屋子的人争争吵吵,下午四點就把他們都攆出去了。
這時,阿瑪蘭塔已把自己的東西分發給了窮人,隻在簡陋、粗糙的木闆棺材上留下了一身衣服和一雙沒有後跟的普通布鞋,這雙鞋子是她死時要穿的。
她所所以沒有忽略鞋子,是她想起自己在奧雷連諾去世時曾給他買了一雙新皮鞋,因他隻有一雙在作坊裡穿的家常便鞋。
五點之前不久,奧雷連諾第二來叫梅梅去參加音樂會時,對家中的喪葬氣氛感到十分驚訝。
這時,如果說誰象活人,那就是安詳的阿瑪蘭塔,她鎮靜自若,甚至還有時間來割自己的雞眼。
奧雷連諾第二和梅梅戲谑地跟她告别,答應下個星期六舉行一次慶祝她複活的盛大酒宴,五點鐘,安東尼奧·伊薩貝爾神父聽說阿瑪蘭塔正在收集捎給死人的信,前來為她舉行最後一次聖餐儀式,在臨死的人走出浴室之前,他不得不等候了二十多分鐘,她穿着印度白布襯衫,頭發披在肩上,出現在衰老的教區神父面前,他以為這是個鬼把戲,就把拿着聖餐的小厮打發走了。
但他仍然決定利用這個機會聽取阿瑪蘭塔的祈禱,因為她幾乎二十年拒絕祈禱了。
阿瑪蘭塔直截了當地說,她不需要任何精神上的幫助,因為她的心地是純潔的。
菲蘭達對此很不痛快。
她不顧人家可能聽見她的話,大聲地自言自語,阿瑪蘭塔甯願要亵讀神靈的死亡,而不要忏悔,這是多大的罪惡啊!然後阿瑪蘭塔躺下,讓烏蘇娜當衆證明她的貞潔。
“讓誰也不要亂想,”她大聲叫嚷,使菲蘭達能夠聽見。
“阿瑪蘭塔如何來到這個世界,就如何離開這個世界。
”
阿瑪蘭塔再也沒有起床。
她象病人似地躺在枕上,把長發編成辮子,放在耳邊,——是死神要她這樣躺進棺材的。
然後,阿瑪蘭塔要求鳥蘇娜拿來一面鏡子,四十多年來第一次看見了歲月和苦難毀掉的自己的面孔;她覺得奇怪的是,這副面孔跟她想象的完全一樣。
烏蘇娜根據卧室中逐漸出現的寂靜,知道天色開始黑了。
“向菲蘭達告别吧,”烏蘇娜要求阿瑪蘭塔,“重新合好的一分鐘,比友好的一生還寶貴啊!”
“現在這沒用處了,”阿瑪蘭塔回答。
臨時搭成的台子上重新燈火通明,第二部分節目開始的時候,梅梅仍然不能不想到阿瑪蘭塔。
她正演奏一支曲子,有人在她耳邊低聲地報告了噩耗,音樂會就停止了,奧雷連諾第二走進屋子,不得不擠過人群,才能瞧見老處女的屍體:她顯得蒼白難看,手上纏着黑色繃帶,身子裹着漂亮的殓衣,棺材停放在客廳裡,旁邊是一箱信件。
經過九夜的守靈,鳥蘇娜再也不能起床了。
聖索菲懷。
德拉佩德照顧她,把飲食和洗臉水給她拿進卧室,将馬孔多發生的一切事情告訴她。
奧雷連諾第二常來看望鳥蘇娜,給她各式各樣的衣服,她都把它們放在床邊,跟其它許多最必需的生活用品混在一“起,很快在伸手就能摸到的距離内建立了一個世界。
她得到:”小姑娘阿瑪蘭塔;烏蘇娜的愛,小姑娘一切都象她,她教小姑娘讀書識字,現在,甚至誰也沒有獵到鳥蘇娜完全瞎了,雖然大家都知道她視力不好;她那清醒的頭腦以及無需旁人照顧的本領,隻是使人想到百歲的高齡壓倒了她。
這時,烏蘇娜有了那麼多的空閑時間,内心又那麼平靜,就能注意家中的生活了,囵此她第一個發現了梅梅悶不吱聲的苦惱。
“到這兒來吧,”鳥蘇娜向小姑娘說。
“現在,隻有咱倆在一塊兒,你就向可憐的老太婆但白說說你的心事吧。
”
梅悔羞澀地笑了一聲,避免交談,鳥蘇娜沒有堅持。
可是梅悔不再來看望她時,她的疑心就更大了。
烏蘇娜知道,梅梅現在起床比往常都早,一分鐘也坐不住,等候可以溜出家門的時刻,而且通育部在鄰室的床上輾轉反側,房間裡總有一隻飛舞的蝴蝶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