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三,她和醫生們還沒取得一緻的意見,就有一個手上挎着小筐子的老修女來敲房門。
聖索菲娅·德拉佩德把門打開以後,以為這是誰送來的禮物,想從修女手中接過雅緻的花邊餐巾遮住的筐子。
可是老修女阻止了她,因為人家囑咐她把筐子秘密地親自交給菲蘭達·德卡皮奧·布恩蒂亞太太。
躺在筐子裡的是梅梅的兒子。
菲蘭達往日的忏悔神父在信裡向她說,孩子是兩個月前出生的,他們已經給他取名叫奧雷連諾.布恩蒂亞,以紀念他的祖父,因為他的母親根本不願張嘴表示自己的意願。
菲蘭達心中痛恨命運的捉弄,但她還有足夠的力量在修女面前加以遮掩。
“咱們就說是在河上漂來的筐子裡發現他的吧,”她微笑着說。
“誰也不會相信這種說法,”修女說。
“如果大家相信《聖經》裡的說法,”菲蘭達回答,“我看不出人家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說法。
”
為了等候返回的列車,修女留在布恩蒂亞家中吃午飯,并且根據修道院裡的囑咐,再也沒有提孩子的事,可是菲蘭達把她看做是不受歡迎的醜事見證人,就抱怨中世紀的風俗已經過時了,按照那種風俗是要把傳遞壞消息的人吊死的。
于是菲蘭達拿定主意,隻要修女一走,就把嬰兒淹死在水池裡,但她沒有這種勇氣,隻好耐心等待仁慈的上帝讓她擺脫這個累贅。
新生的奧雷連諾.布恩蒂亞滿周歲的時候,馬孔多突然又出現了緊張的空氣。
霍.阿卡蒂奧第二和其他的工會頭頭是一直處于地下狀态的,周末忽然到了鎮上,并且在香蕉地區的城鎮裡組織示威遊行。
警察隻是維持社會秩序。
然而,星期一夜間,一夥士兵把工會頭頭們從床上拖了起來,給他們戴上五公斤重的腳鐐,投進了省城的監獄。
被捕的還有霍·阿卡蒂奧第二和洛倫索.加維蘭上校;這個上校參加過墨西哥的革命,流亡到了馬孔多,說他目睹過他的朋友阿特米奧·克魯斯的英雄壯舉。
可是不過三個月,他們就獲釋了。
因為誰該支付犯人的夥食費,政府和香蕉公司未能達成協議。
食品質量惡劣和勞動條件不好又引起了不滿的浪潮。
此外,工人們抱怨說,他們領到的布是真正的錢,而是臨時購貨券,隻能在香蕉公司的商店裡購買弗吉尼亞(注:美國地名)火腿。
霍.阿卡蒂奧第二關進監獄,正是因為他揭露了臨時購貨券制度,說它是香蕉公司為水果船籌措資金的辦法,如果沒有商店的買賣,水果船就會空空如也地從新奧爾良回到香蕉港。
工人們其餘的要求是有關生活條件和醫務工作的。
公司的醫生們不給病人診斷,光叫他們在門診所前面排隊,而且護士隻給每個病人口裡放一粒硫酸銅顔色的藥丸,不管病人患的是什麼病——瘧疾、淋病或者便秘。
還有一種普遍的療法是,孩子們排了幾次隊,醫生們卻不給他們吞藥丸,而把他們帶到自己家裡去當做“賓戈*”賭博的“籌碼”。
工人們都極端擁擠地住在快要倒塌的闆棚裡,工程師們不給他們修建茅房,而是每逢聖誕節在鎮上安置若幹活動廁所,每五十個人使用一個廁所,而且這些工程師還當衆表演如何使用廁所,以使它們壽命長久一些。
身穿黑衣服的老朽的律師們,從前曾經圍着奧雷連諾上校打轉,現在卻代表香蕉公司的利益,好象耍魔術一樣巧妙地駁斥了工人們的控訴。
工人們拟了一份一緻同意的請願書,過了很久官方才通知香蕉公司。
布勞恩先生剛剛聽到請願書的事,立即把玻璃頂棚的華麗車廂挂在列車上,帶着公司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悄悄地離開了馬孔多。
但在下個星期六,工人們在妓院裡找到了其中一個人物,強迫他在請願書副本上簽了字,這個人物是一個妓女同意把他誘入陷阱的,他還赤身露體地跟這個女人躺在一起就給抓住了。
然而氣急敗壞的律師們在法庭上證明,這個人跟香蕉公司毫無關系,為了不讓任何人懷疑他們的論證,他們要政府把這個人當做騙子關進監獄。
随後,工人們抓到了在三等車廂裡化名旅行的布勞恩先生本人,強迫他在請願書的另一副本上簽了字。
第二天,他就把頭發染黑,出現在法官們面前,說一口無可指摘的西班牙語。
律師們證明,這并不是亞拉巴馬州普拉特維爾城出生的傑克·布勞恩先生——香蕉公司總經理,而是馬孔多出生的、無辜的藥材商人,名叫達戈貝托·馮塞卡。
嗣後,工人們又想去抓布勞恩先生的時候,律師們在各個公共場所張貼了他的死亡證明書,證明書是由駐外使館領事和參贊簽字的,證明六月九号傑克·布勞恩先生在芝加哥被救火車軋死了。
工人們厭惡這種詭辯的胡言,就不理會地方政權,向上級法院提出控訴。
可是那裡的法學魔術師證明,工人的要求是完全非法的,香蕉公司沒有、從來沒有、也決不會有任何正式工人,——公司隻是偶爾雇傭他們來做些臨時性的工作。
所以,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