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要取我性命,這是切磋武功的打法麼?”令狐沖躍起身來,笑道:“反正不論我如何盡力施為,終究傷不了田兄的一根寒毛。
你左手拳的勁道可真不小啊。
”田伯光笑道:“得罪了。
”令狐沖笑嘻嘻的走上前去,說道:“似乎已打斷了我兩根肋骨。
”越走越近,突然間劍交左手,反手刺出。
這一步當真是匪夷所思,卻是恒山派的一招殺着。
田伯光大驚之下,劍尖離他小腹已不到數寸,百忙中一個打滾避過。
令狐沖居高臨下,連刺四劍,隻攻得田伯光狼狽不堪,眼見再攻數招,便可将他一劍釘在地下,不料田伯光突然飛起左足,踢在他手腕之上,跟着鴛鴦連環,右足又已踢出,正中他小腹。
令狐沖長劍脫手,向後仰跌出去。
田伯光挺身躍起,撲上前去,将刀刃架在他咽喉之中,冷笑道:“好狠辣的劍法!田某險些将性命送在你手中,這一次服了嗎?”令狐沖笑道:“當然不服。
咱們說好比劍,你卻連使拳腳。
又出拳,又出腿,這招數如何算法?”
田伯光放開了刀,冷笑道:“便是将拳腳合并計算,也沒足三十之數。
”
令狐沖站起身來,怒道:“你在三十招内打敗了我,算你武功高強,那又怎樣?你要殺便殺,何以恥笑于我?你要笑便笑,卻何以要冷笑?”田伯光退了一步,說道:“令狐兄責備得對,是田某錯了。
”一抱拳,說道:“田某這裡誠意謝過,請令狐兄恕罪。
”
令狐沖一怔,萬沒想到他大勝之餘,反肯賠罪,當下抱拳還禮,道:“不敢!”尋思:“禮下于人,必有所圖。
他對我如此敬重,不知有何用意?”
苦思不得,索性便開門見山的相詢,說道:“田兄,令狐沖心中有一事不明,不知田兄是否肯直言相告?”田伯光道:“田伯光事無不可對人言。
奸淫擄掠、殺人放火之事,旁人要隐瞞抵賴,田伯光做便做了,何賴之有?”令狐沖道:“如此說來,田兄倒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子。
”田伯光道:“‘好漢子’三字,那是不敢當,總算得還是個言行如一的真小人。
”
令狐沖道:“嘿嘿,江湖之上,如田兄這等人物,倒也罕有。
請問田兄,你深謀遠慮,将我師父遠遠引開,然後來到華山,一意要我随你同去,到底要我到哪裡去?有何圖謀?”田伯光道:“田某早對令狐兄說過,是請你去和儀琳小師父見上一見,以慰她相思之苦。
”令狐沖搖頭道:“此事太過怪誕離奇,令狐沖又非三歲小兒,豈能相信?”
田伯光怒道:“田某敬你是英雄好漢,你卻當我是下三濫的無恥之徒。
我說的話,你如何不信?難道我口中說的不是人話,卻是大放狗屁麼?田某若有虛言,連豬狗也不如。
”
令狐沖見他說得十分真誠,實不由得不信,不禁大奇,問道:“田兄拜那小師父為師之事,隻是一句戲言,原當不得真,卻何以為了她,千裡迢迢的來邀我下山?”田伯光神色頗為尴尬,道:“其中當然另有别情。
憑她這點微未本事,怎能做得我的師父?”令狐沖心念一動,暗忖:“莫非田伯光對儀琳師妹動了真情,一番欲念,竟爾化成了愛意麼?”說道:“田兄是否對儀琳小師太一見傾心,心甘情願的聽她指使?”田伯光搖頭道:“你不要胡思亂想,哪有此事?”令狐沖道:“到底其中有何别情,還盼田兄見告。
”
田伯光道:“這是田伯光倒黴之極的事,你何必苦苦追問?總而言之,田伯光要是請不動你下山,一個月之後,便會死得慘不堪言。
”
令狐沖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天下哪有此事?”
田伯光捋起衣衫,袒裸胸膛,指着雙乳之下的兩枚錢大紅點,說道:“田伯光給人在這裡點了死穴,又下了劇毒,被迫來邀你去見那小師父。
倘若請你不到,這兩塊紅點在一個月後便腐爛化膿,逐漸蔓延,從此無藥可治,終于全身都化為爛肉,要到三年六個月後,這才爛死。
”他神色嚴峻,說道:“令狐兄,田某跟你實說,不是盼你垂憐,乃是要你知道,不管你如何堅決拒卻,我是非請你去不可的。
你當真不去,田伯光甚麼事都做得出來。
我平日已然無惡不作,在這生死關頭,更有甚麼顧忌?”
令狐沖尋思:“看來此事非假,我隻須設法能不随他下山,一個月後他身上毒發,這個為禍世間的惡賊便除去了,倒不須我親手殺他。
”當下笑吟吟道:“不知是哪一位高手如此惡作劇,給田兄出了這樣一個難題?田兄身上所中的卻又不知是何種毒藥?不管是如何厲害的毒藥,也總有解救的法門。
”田伯光氣憤憤的道:“點穴下毒之人,那也不必提了。
要解此死穴奇毒,除了下手之人,天下隻怕惟有‘殺人名醫’平一指一人,可是他又怎肯給我解救?”令狐沖微笑道:“田兄善言相求,或是以刀相迫,他未必不肯解。
”田伯光道:“你别盡說風涼話,總而言之,我真要是請你不動,田某固然活不成,你也難以平安大吉。
”令狐沖道:“這個自然,但田兄隻須打得我口服心服,令狐沖念你如此武功,得來不易,随你下山走一趟,也未始不可。
田兄稍待,我可又要進洞去想想了。
”
他走進山洞,心想:“那日我曾和他數度交手,未必每一次都拆不上三十招,怎地這一次反而退步了,說甚麼也接不到他三十招?”沉吟片刻,已得其理:“是了,那日我為了救儀琳師妹,跟他性命相撲,管他拆的是三十招,還是四十招。
眼下我口中不斷數着一招、兩招、三招,心中想着的隻是如何接滿三十招,這般分心,劍法上自不免大大打了個折扣。
令狐沖啊令狐沖,你怎如此胡塗?”想明白了這一節,精神一振,又去鑽研石壁上的武功。
這一次看的卻是泰山派劍法。
泰山劍招以厚重沉穩見長,一時三刻,無論如何學不到其精髓所在,而其規矩謹嚴的劍路也非他性之所喜。
看了一會,正要走開,一瞥眼間見到圖形中以短槍破解泰山劍法的招數,卻十分輕逸靈動。
他越看越着迷,不由得沉浸其中,忘了時刻已過,直到田伯光等得實在不耐煩,呼他出去,兩人這才又動手相鬥。
這一次令狐沖學得乖了,再也不去數招,一上手便劍光霍霍,向田伯光急攻。
田伯光見他劍招層出不窮,每進洞去思索一會,出來時便大有新意,卻也不敢怠慢。
兩人以快打快,瞬息之間,已拆了不知若幹招。
突然間田伯光踏進一步,伸手快如閃電,已扣住了令狐沖的手腕,扭轉他手臂,将劍尖指向他咽喉,隻須再使力一送,長劍便在他喉頭一穿而過,喝道:“你輸了!”
令狐沖手腕奇痛,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