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了啦!”
儀和等一聽,當即退回。
一人道:“此處地勢奇險,倘若敵人在此埋伏襲擊,那可難以抵擋。
”儀和道:“倘若有人埋伏,他怎會叫了出來?這是虛者實之,實者虛之,上面定然無人。
咱們要是露出畏縮之意,可讓敵人笑話了。
”另外兩名中年女尼齊聲道:“是啊!咱三人在前開路,師妹們在後跟來。
”三人長劍出鞘,又奔到了令狐沖身後。
令狐沖不住大聲喘氣,說道:“這道山坡可當真陡得緊,唉,老人家年紀大了,走不動啦。
”一名女尼喝道:“喂,你讓在一旁,給我們先走行不行?”令狐沖道:“出家人火氣别這麼大,走得快是到,走得慢也是到。
咳咳,唉,去鬼門關嗎,還是走得慢些的好。
”那女尼道:“你不是繞彎子罵人嗎?”呼的一劍,從儀和身側刺出,指向令狐沖背心。
她隻是想将令狐沖吓得讓開,這一劍将刺到他身子之時,便即凝力不發。
令狐沖恰于此時轉過身來,眼見劍尖指着自己胸口,大聲喝道:“喂!
你……你……你這是幹甚麼來了?我是朝廷命官,你竟敢如此無禮。
來人哪,将這女尼拿了下來!”幾名年輕女弟子忍不住笑出聲來,此人在這荒山野嶺之上,還在硬擺官架子,實是滑稽之至。
一名尼姑笑道:“軍爺,咱們有要緊事,心急趕路,勞你駕往旁邊讓一讓。
”令狐沖道:“甚麼軍爺不軍爺?我是堂堂參将,你該當叫我将軍,才合道理。
”七八名女弟子齊聲笑着叫道:“将軍大人,請你讓道!”
令狐沖哈哈一笑,挺胸凸肚,神氣十足,突然間腳下一滑,摔跌下來。
衆弟子尖聲驚呼:“小心。
”便有二人拉住了他手臂。
令狐沖又滑了一下,這才站定,罵道:“他奶奶……這地下這樣滑。
地方官全是飯桶,也不差些民伕,将山道給好好修一修。
”
他這麼兩滑一跌,身子已縮在山壁微陷的凹處,恒山女弟子展開輕功,一一從他身旁掠過。
有人笑道:“地方官該得派輛八人大轎,把将軍大人擡過嶺去,才是道理。
”有人道:“将軍是騎馬不坐轎的。
”先一人道:“這位将軍與衆不同,騎馬隻怕會摔跌下來。
”令狐沖怒道:“胡說八道!我騎馬幾時摔跌過?上個月那該死的畜生作老虎跳,我才從馬背上滑了一滑,摔傷了膀子,那也算不得甚麼。
”衆女弟子一陣大笑,如風般上坡。
令狐沖眼見一個苗條身子一晃,正是儀琳,當即跟在她身後。
這一來,可又将後面衆弟子阻住了去路。
幸好他雖腳步沉重。
氣喘籲籲,三步兩滑,又爬又跌,走得倒也快捷。
後面一名女弟子又笑又埋怨:“你這位将軍大人真是……咳,一天也不知要摔多少交!”
儀琳回過頭來,說道:“儀清師姊,你别催将軍了。
他心裡一急,别真的摔了下去。
這山坡陡得緊,摔下去可不是玩的。
”
令狐沖見到她一雙大眼,清澄明澈,猶如兩泓清泉,一張俏臉在月光下秀麗絕俗,更無半分人間煙火氣,想起那日為了逃避青城派的追擊,她在衡山城中将自己抱了出來,自己也曾這般怔怔的凝視過她,突然之間,心底升起一股柔情,心想:“這高坡之上,伏得有強仇大敵,要加害于她。
我便自己性命不在,也要保護她平安周全。
”
儀琳見他雙目呆滞,容貌醜陋,向他微微點頭,露出溫和笑容,又道:“儀清師姊,這位将軍如果摔跌,你可得快拉住他。
”儀清笑道:“他這麼重,我怎拉得住?”
本來恒山派戒律甚嚴,這些女弟子輕易不與外人說笑,但令狐沖大裝小醜模樣,不住逗她們的樂子,而四周并無長輩,黑夜趕路,說幾句無傷大雅的笑話,亦有振奮精神之效。
令狐沖怒道:“你們這些女孩子說話便不知輕重。
我堂堂将軍,想當年在戰場上破陣殺賊,那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模樣,你們要是瞧見了,嘿嘿,還有不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這區區山路,壓根兒就沒瞧在我眼裡,怎會摔交?當真信口開河……啊喲,不好!”腳下似乎踏到一塊小石子,身子便俯跌下去。
他伸出雙手,在空中亂揮亂抓。
在他身後的幾名女弟子都尖聲叫了出來。
儀琳急忙回身,伸手一拉。
令狐沖湊手過去,握住了她手。
儀琳運勁一提,令狐沖左手在地下連撐,這才站定,神情狼狽不堪。
他身後的幾名女弟子忍不住咭咭咯咯的直笑。
令狐沖道:“我這皮靴走山路太過笨重,倘若穿了你們的麻鞋,那就包管不會摔交。
再說,我隻不過滑了一滑,又不是摔交,有甚麼好笑?”儀琳緩緩松開了手,說道:“是啊,将軍穿了馬靴,走山道确是不大方便。
”令狐沖道:“雖然不便,可威風得緊,要是像你們老百姓那樣,腳上穿雙麻鞋草鞋,可又太不體面了。
”衆女弟子聽他死要面子,又都笑了起來。
這時後面幾撥人已絡繹到了山腳下,走在最先的将到坡頂。
令狐沖大聲嚷道:“這一帶所在,偷雞摸狗的小賊最多,冷不妨的便打人悶棍,搶人錢财。
你們出家人身邊雖沒多大油水,可是辛辛苦苦化緣得來的銀子,卻也小心别讓人給搶了去。
”儀清笑道:“有咱們大将軍在此,諒來小賊們也不敢前來太歲頭上動土。
”令狐沖叫道:“喂,喂,小心了,我好像瞧見上面有人探頭探腦的。
”
一名女弟子道:“你這位将軍當真羅嗦,難道咱們還怕了幾個小毛賊不成?”
一言甫畢,突然聽得兩名女弟子叫聲:“哎唷!”骨碌碌滾将下來。
兩名女弟子急忙搶上,同時抱住。
前面幾名女弟子叫了起來:“賊子放暗器,小心了!”叫聲未歇,又有一人滾跌下來。
儀和叫道:“大家伏低!小心暗器!”當下衆人都伏低了身子。
令狐沖罵道:“大膽毛賊,你們不知本将軍在此麼?”儀琳拉拉他手臂,急道:“快伏低了!”
在前的女弟子掏出暗器,袖箭、鐵菩提紛紛向上射去。
但上面的敵人隐伏石後,一個也瞧不見,暗器都落了空。
定靜師太聽得前面現了敵蹤,蹤身急上,從一衆女弟子頭頂躍過,來到令狐沖身後時,呼的一聲,也從他頭頂躍了過去。
令狐沖叫道:“大吉利市!晦氣,晦氣!”吐了幾口口水。
隻見定靜師太大袖飛舞,當先攻上,敵人的暗器嗤嗤的射來,有的釘在她衣袖之上,有的給她袖力激飛。
定靜師太幾個起落,到了坡頂,尚未站定,但覺風聲勁急,一條熟銅棍從頭頂砸到。
聽這兵刃劈風之聲,便知十分沉重,當下不敢硬接,側身從棍旁竄過,卻見兩柄鍊子槍一上一下的同時刺到,來勢迅疾。
敵人在這隘口上伏着三名好手,扼守要道。
定靜師太喝道:“無恥!”反手拔出長劍,一劍破雙槍,格了開去。
那熟銅棍又攔腰掃來。
定靜師太長劍在棍上一搭,乘勢削下,一條鍊子槍卻已刺向她右肩。
隻聽得山腰中女弟子尖聲驚呼,跟着砰砰之聲大作,原來敵人從峭壁上将大石推将下來。
恒山派衆弟子擠在窄道之中,竄高伏低,躲避大石,頃刻間便有數人被大石砸傷。
定靜師太退了兩步,叫道:“大家回頭,下坡再說!”她舞劍斷後,以阻敵人追擊。
卻聽得轟轟之聲不絕,頭頂不住有大石擲下,接着聽得下面兵刃相交,山腳下竟也伏有敵人,待恒山派衆人上坡,上面一發動,便現身堵住退路。
下面傳上訊息:“師伯,攔路的賊子功夫硬得很,沖不下去。
”接着又傳訊上來:“兩位師姊受了傷。
”定靜師太大怒,如飛奔下,眼見兩名漢子手持鋼刀,正逼得兩名女弟子不住倒退。
定靜師太一聲呼叱,長劍疾刺,忽聽得呼呼兩聲,兩個拖着長鍊的镔鐵八角錘從下飛擊而上,直攻她面門。
定靜師太舉劍撩去,一枚八角錘一沉,徑砸她長劍,另一枚卻向上飛起,自頭頂壓落。
定靜師太微微一驚:
“好大的膂力。
”如在平地,她也不會對這等硬打硬砸的武功放在心上,隻須展開小巧功夫,便能從側搶攻,但山道狹窄,除了正面沖下之外,别無他途。
敵人兩柄八角鐵錘舞得勁急,但見兩團黑霧撲面而來,定靜師太無法施展精妙劍術,隻得一步步的倒退上坡。
猛聽上面“哎唷”聲連作,又有幾名女弟子中了暗器,摔跌下來,定靜師太定了定神,覺得還是坡頂的敵人武功稍弱,較易對付,當下又沖了上去,從衆女弟子頭頂躍過,跟着又越過令狐沖頭頂。
令狐沖大聲叫道:“啊喲,幹甚麼啦,跳田雞麼?這麼大年紀,還鬧着玩。
你在我頭頂跳來跳去,人家還能賭錢麼?”定靜師太急于破敵解圍,沒将他的話聽在耳中。
儀琳歉然道:“對不住,我師伯不是故意的。
”令狐沖唠唠叨叨的埋怨:“我早說這裡有毛賊,你們就是不信。
”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