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德諾一般。
”
令狐沖沉住了氣,情知這中間定有一件自己眼下猜想不透的大陰謀,問道:“勞德諾的面目,也給人剁得稀爛了?”嶽靈珊道:“是你親手幹下的好事,難道自己不知道?卻來問我!”令狐沖道:“華山派門下,更有何人受到損傷?”嶽靈珊道:“你殺了兩個,傷了一個,這還不夠麼?”
令狐沖聽她這般說,知道華山派中并無旁人受到傷害,心下略寬,尋思:”
這是誰下的毒乎?”突然之間心中一涼,想起任我行在杭州孤山梅莊聽說的話來,他說自己倘若不允加入魔教,便要将華山派盡數屠滅,莫非他已來到福州,起始向華山派下手?急道:“你……你快快回去,禀告你爹爹、媽媽,恐怕……恐怕是魔教的大魔頭來對華山派痛下毒手了。
”
嶽靈珊扁了扁嘴,冷笑道:“不錯,确是魔教的大魔頭在對我華山派痛下毒手。
不過這個人魔頭,以前卻是華山派的。
這才叫做養虎贻患,恩将仇報!”
令狐沖隻有苦笑,心想:”我答應去龍泉相救定閑、定逸兩位師太,可是我師父、師娘他們又面臨大難,這可如何是好?倘若真是任我行施虐,我自然也決不是他敵手,但恩師、師娘有難,縱然我趕去徒然送死,無濟于事,也當和他們同生共死。
事有輕重,情有親疏,恒山派的事,隻好讓他們自己先行料理了。
要是能阻擋了任我行,當再趕去龍泉赴援。
”他心意已決,說道:“今日自離福州之後,我跟恒山派的這些師姊們一直在一起,怎麼分身去殺八師弟、勞德諾?你不妨問問她們。
”
嶽靈珊道:”哼,我問她們?她們跟你同流合污,難道不會跟你圓謊麼?”
恒山衆弟子一聽,又有七八個叫嚷起來。
幾個出家人言語還算客氣,那些俗家弟子卻罵得甚是尖刻。
嶽靈珊勒馬退開幾步,說道:“令狐沖,小林子受傷極重,昏迷之中仍是挂念劍譜,你如還有半點人性,便該将劍譜還了給他。
否則……否則……”
令狐沖道:“你瞧我真是如此卑鄙無恥之人麼?”嶽靈珊怒道:“你若不卑鄙無恥,天下再役卑鄙無恥之人了!”
儀琳在旁聽着二人對答之言,心中十分激動,這時再也忍不住,說道:”
嶽姑娘,令狐大哥對你好得很。
他心中對你實在是真心誠意,你為甚麼這樣兇的罵他?”嶽靈珊冷笑道,“他對我好不好,你是出家人,又怎麼知道了?”
儀琳突然感到一陣驕傲,隻覺得令狐沖受人冤枉誣蔑,自己縱然百死,也要為他辯白,至于佛門中的清規戒律,日後師父如何責備,一時全部置之腦後,當即朗聲說道:“是令狐大哥親口跟我說的。
”嶽靈珊道:“哼,他連這種事也對你說。
他……他就想對我好,這才出手加害林師弟。
”
令狐沖歎了口氣,說道,“儀琳師妹,不用多說了。
貴派的天香斷續膠和白雲熊膽丸治傷大有靈效,請你給一點我師……給一點嶽姑娘,讓她帶去救人治傷。
”
嶽靈珊一抖馬頭,轉身而去,說道:“你一劍斬他不死,還想再使毒藥麼?我才不上你的當。
令狐沖,小林子倘若好不了,我……我……”說到這裡,語音已轉成了哭聲,急抽馬鞭,疾馳向南。
令狐沖聽着蹄聲漸遠,心中一片酸苦。
秦絹道:“這女人這等潑辣,讓她那個小林子死了最好。
”儀真道:“秦師妹,咱們身在佛門,慈悲為懷,這位姑娘雖然不是,卻也不可咒人死亡。
”
令狐沖心念一動,道:“儀真師妹,我有一事相求,想請你辛苦一趟。
”
儀真道:“令狐師兄但有所命,自當遵依。
”令狐沖道:“不敢。
那個姓休之人,是我的同門師弟,據那位嶽姑娘說受傷甚重。
我想貴派的金創藥靈驗無比……”儀真道:“你要我送藥去給他,是不是?好,我這就回福州城去,儀靈師妹,你陪我同去。
”令狐沖拱手道:“有勞兩位師妹大駕。
”儀真道:“令狐師兄一直跟咱們在一起,怎會去殺人了?這等冤枉人,我們也須向嶽師伯分說分說。
”
令狐沖搖頭苦笑,心想師父隻當我已然投入魔教麾下,無所不為,無惡不作,哪還能信你們的話?眼見儀真、儀靈二人馳馬而去,心想:“她們對我的事如此熱心,我倘若撇下她們,回去福州,此心何安?何況定閑師太她們确是為敵所困,而任我行是否來到福州,我卻一無所知……”見秦絹過去拾起轎斷大樹的長劍,給他插入腰間劍鞘,忽然想起:“我說若要殺死林平之,何必背後斬他?又豈會一劍斬他不死?倘若下手之人是任我行,他更怎麼一劍斬他不死?那定然是另有其人了。
隻須不是任我行,我師父怕他何來?”
想到此節,心下登時一寬,隻聽得遠處蹄聲隐隐,聽那馬匹的數目,當是于嫂她們化緣回來了。
果然過不多時,一十五騎馬奔到跟前。
于嫂說道:“令狐少俠,咱們化……化了不少金銀,可使不了……使不了這許多。
黑夜之中,也不能分些去救濟貧苦。
”儀和道:“這當兒去龍泉要緊。
濟貧的事,慢慢再辦不遲。
”轉頭向儀清道:“剛才道上遇到了個年輕女子,你們見到沒有?也不知是甚麼來頭,卻跟我們動上了手。
”
令狐沖驚道:“跟你們動上了手?”儀和道:“是啊。
黑暗之中,這女子騎馬沖來,一見到我們,便罵甚麼不三不四的尼姑,甚麼也不怕醜。
”令狐沖暗暗叫苦,忙問:“她受傷重不重?”儀和奇道:“咦,你怎知她受了傷?”令狐沖心想:“她如此罵你們,你又是這等火爆霹靂的脾氣,她一個對你們一十五人,豈有不受傷的?”又問:“她傷在哪裡?”
儀和:“我先問她。
為甚麼素不相識,一開口就罵人?她說:‘哼,我才識得你們呢。
你們是恒山派中一群不守清規的尼姑。
’我說:‘甚麼不守清規?胡說八道,你嘴裡放幹淨些。
’她馬鞭一揚,不再理我,喝道:‘讓開!’我伸手抓住了她馬鞭,也喝道:‘讓開!’這樣便動起手來啦。
”
于嫂道:“她拔劍出手,咱們便瞧出她是華山派的,黑暗之中當時看不清面貌,後來認出好像便是嶽先生的小姐,我急忙喝阻,可是她手臂上已中了兩處劍傷,卻也個怎麼重。
”
儀和笑道:“我可早認出來啦。
他們華山派在福州城中,對令狐帥兄好生無禮,叫們恒山派有難,又是袖手不理,我有心要她吃些苦頭。
”鄭萼道:“儀和師姊對這嶽姑娘确是手下留情,那一招‘盒針渡劫’砍中了她左膀,隻輕輕一劃,便收了轉來,若是真打哪,還不卸下了她一條手臂。
”
令狐沖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師妹心高氣傲,素來不肯認輸,今晚這一戰定然認為是畢生奇恥大辱,多半還要怪在自己頭上。
一切都是運數使然,那也無可如何,好在她受傷不重,料想當無大礙。
鄭萼早瞧出令狐沖對這嶽姑娘關心殊甚,說道:“咱們倘若早知是令狐師兄的師妹,就讓她罵上幾句也沒甚麼,偏生黑暗之中,甚麼也瞧不清楚。
日後見到,倒要好生向她賠罪才是。
”儀和氣忿忿的道:“賠甚麼罪?咱們又沒得罪她,是她一開口就罵人。
走遍天下,也沒這個道理。
”
令狐沖道:“幾位化到了緣,咱們走罷。
那白剝皮怎樣?”他心中難過,不願再提嶽靈珊之事,便岔開了話題。
儀和等人說起化緣之事,大為興奮,登時滔滔不絕,還道:“平時向财主化緣,要化一兩二兩銀子也為難得緊,今晚卻一化便是幾千兩。
”鄭萼笑道:“那白剝皮躺在地下,又哭又嚷,說道幾十年心血,一夜之間便化為流水。
”秦絹笑道:“誰叫他姓白呢?他去剝人家的皮,搜刮财物,到頭來還是白白的一場空。
”
衆人笑了一陣,但不久便想起師伯、師父她們被困,心情又沉重起來。
令狐沖道:“咱們盤纏有了着落,這就趕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