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清叫道:“儀質、儀文二位師妹,快去禀告方證大師和沖虛道長。
”
二人應命而去。
儀清又道:“儀和師姊,請你撞鐘。
”儀和點了點頭,飛身出廳,奔向鐘樓。
隻聽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镗,三長兩短的鐘聲,從鐘樓上響起,傳遍全峰,跟着通元谷、懸空寺、黑龍口各處寺庵中的大鐘也都響動。
方證大師事先吩咐,一有敵警,便以三長兩短的鐘聲示訊,但鐘聲必須舒緩有緻,以示閑适,不可顯得驚慌張惶。
隻是儀和十分性急,法名中雖有一個“和”字,行事卻一點不和,鐘聲中還是流露了急躁之意。
恒山派、少林派、武當派三派人手,當即依照事先安排,分赴各處,以備迎敵。
為了減少傷亡,從山腳下到見性峰峰頂的各處通道均無人把守,索性門戶大開,讓敵人來到峰上之後,再行接戰。
鐘聲停歇後,峰上峰下便鴉雀無聲。
昆侖、峨嵋、崆峒諸派來援的高手,都伏在峰下隐僻之處,隻待魔教教衆上峰之後,一得号令,便截住他們退路。
沖虛為了防備洩漏機密,于山道上埋藏地雷之事并不告知諸派人士。
魔教神通廣大,在昆侖等派門人弟子之中暗伏内奸,刺探消息,絕不為奇。
令狐沖聽得鐘聲,知道日月教大舉來攻,小腹中卻如千萬把利刀亂攢亂刺,隻痛得抱住肚皮,在地下打滾。
儀琳和秦絹吓得臉上全無血色,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儀清道:“咱們扶着掌門人去無色庵,且看少林方丈和沖虛道長是何主意。
”當下于嫂和另一名老尼姑伸手托在令狐沖脅下,半架半擡,将他扶入無色庵中。
剛到庵門,隻聽得峰下砰砰砰号炮之聲不絕,跟着号角嗚鳴,鼓聲咚咚,日月教果然是以堂堂之陣,大舉前來攻山。
方證和沖虛已得知令狐沖病發,從庵中搶了出來。
沖虛道:“令狐兄弟,你盡可放心。
我已吩咐淩虛師弟代我掩護武當派退卻。
掩護貴派之責,由老道負之。
”令狐沖點頭示謝。
方證道:“令狐掌門還是先行退入深谷,免有疏虞。
”令狐沖忙道:“萬萬……萬萬不可!拿……拿劍來!”沖虛也勸了幾句,但令狐沖執意不允。
突然鼓角之聲止歇,跟着叫聲如雷:“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聽這聲音,至少也有四五千人之衆。
方證、沖虛、令狐沖三人相顧一笑。
秦絹捧着令狐沖的長劍遞過去。
令狐沖伸手欲接,右手不住發抖,竟拿不穩劍。
秦絹将劍挂在他腰帶之上。
忽聽得唢呐之聲響起,樂聲悅耳,并無殺伐之音。
數人一齊朗聲說道:“日月神教聖教主,欲上見性峰來,和恒山派令狐掌門相會。
”正是日月教諸長老齊聲而道。
方證道:“日月教先禮後兵,咱們也不可太小氣了。
令狐掌門,便讓他們上峰如何?”
令狐沖點了點頭,便在此時,腹中又是一陣劇痛。
方證見他滿臉冷汗淋漓,說道:“令狐掌門,丹田内疼痛難當,不妨以風前輩所傳的内功心法,試加導引盤旋。
”令狐沖體内十數股異種真氣正自糾纏沖突,攪擾不清,如加導引盤旋,那無異是引刀自戕,痛上加痛,但反正已痛到了極點,當下也不及細思後果,便依法盤旋。
果然真氣撞擊之下,小腹中的疼痛比之先前更為難當,但盤旋得數下,十餘股真氣便如是細流歸支流、支流彙大川,隐隐似有軌道可循,雖然劇痛如故,卻已不是亂沖亂撞,沖擊之處,心下已先有知覺。
隻聽得方證緩緩說道:“恒山派掌門令狐沖、武當派掌門沖虛道人、少林派掌門方證,恭候日月教任教主大駕。
”他聲音并不甚響,緩緩說來,卻送得極遠。
令狐沖暗運内功心法訂效,索性盤膝坐下,目觀鼻,鼻觀心,左手撫胸,右手按腹,依照方證轉授的法門,練了起來。
他練這心法隻不過數日,雖有方證每日詳加解說,畢竟修為極淺,但這時依法引導之下,十餘股異種真氣竟能漸漸歸聚。
他不敢稍有怠忽,凝神緻志的引氣盤旋,初時聽得鼓樂絲竹之聲,到後來卻甚麼也聽不到了。
方證見令狐沖專心練功,臉露微笑,耳聽得鼓樂之聲大作,日月教教衆叫道:“日月伸教文成武德、澤被蒼生聖教主,大駕上恒山來啦!”過了一會,鼓樂之聲漸漸移近。
上見性峰的山道甚長,日月教教衆腳步雖快,走了好一會,鼓樂聲也還隻到山腰。
伏在恒山各處的正教門下之士心中都在暗罵:“臭教主好大架子,又不是死了人,吹吹打打的幹甚麼了?”預備迎敵之人心下更是怦怦亂跳,各人本來預計,魔教教衆殺上山來,便即躍出惡鬥一場,殺得一批教衆後,待敵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強,便循長索而退入深谷。
卻不料任我行裝模作樣,好似皇帝禦駕出巡一般,吹吹打打的來到峰上,衆人倒不便先行動手,隻是心弦反扣得更加緊了。
過了良久,令狐沖覺得丹田中異種真氣給慢慢壓了下去,痛楚漸減,心中一分神,立時想起:“是任教主要上峰來?”“啊”的一聲,跳起身來。
方證微笑道:“好些了嗎?”令狐沖道:“動上了手嗎?”方證道:“還沒到呢!”令狐沖道:“好極!”刷的一聲,拔出了劍。
卻見方證、沖虛等手上均無兵刃,儀和、儀清等女子在無色庵前的一片大空地上排成數行,隐伏恒山劍陣之法,長劍卻兀自懸在腰間,這才想起任我行尚未上山,自己未免過于惶急,哈哈一笑,還劍入鞘。
隻聽得鎖呐和鐘鼓之聲停歇,響起了蕭笛、胡琴的細樂,心想:“任教主花樣也真多,細樂一作,他老人家是大駕上峰來啦。
”越見他古怪多端,越覺得肉麻。
細樂聲中,兩行日月教的教衆一對對的并肩走上峰來。
衆人眼前一亮,但見一個個教衆均是穿着嶄新的墨綠錦袍,腰系白帶,鮮豔奪目,前面一共四十人,每人手托盤子,盤上鋪緞,不知放着些甚麼東西。
這四十人腰間竟未懸挂刀劍。
四十名錦衣教衆上得峰來,便遠遠站定。
跟着走上一隊二百人的細樂隊,也都是一身錦衣,箫管絲弦,仍是不停吹奏。
其後上來的是号手、鼓手、大鑼小鑼、铙钹鐘鈴,一應俱全。
令狐沖看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