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夾在中間,走了出來。
張召重本以為李沅芷不慎為敵人發見,衆人暗暗跟了進來,隻有自認晦氣,走了一程路,見前面李沅芷側身和駱冰說話,笑逐顔開,顯見一股子喜氣從心中直透出來,這一下子氣炸心肺,咬牙切齒的暗罵:“好,原來是你這小丫頭賣了我!”
各人捕到元兇巨惡,無不歡喜異常,到太陽快下山時,已走出迷城。
陳家洛拿出點穴珠索,對章進和心硯道:“把他反背捆了。
”章進接過珠索。
張召重忽地大吼一聲,猛竄出去,左手伸出,已勾住李沅芷手腕,夾手把凝碧劍奪過,右掌一招“白虹貫日”,使足全力向她後心擊去。
李沅芷身子急偏,卻哪裡避得開,這掌正中左臂,喀喇一響,手臂已斷,張召重第二掌随着打到。
陸菲青在他奪劍時已知不妙,第一掌打出時不及相救,這時猱身疾上,也是一掌打出,直擊他太陽穴。
張召重右掌翻轉,拍的一聲,雙掌相抵,各自震退數步。
兩人自在師門同窗習藝以來,二十餘年中從未交過手。
各自砥砺功夫,這時雙掌相震,都覺對方功力深厚,與在師門時已大不相同。
李沅芷身受重傷,倒在地下。
駱冰把她扶起,見她已痛得暈了過去。
袁士霄摸出一顆丸藥,塞在她口裡。
群雄見張召重到此地步還要肆惡,無不大怒,團團圍住。
張召重心想:“人人都有一死,我火手判官可要死得英雄!”橫劍當胸,傲然說道:“你們是一起來呢?還是一個個依次來?我瞧還是一齊上好些!”
陳正德怒道:“你有甚麼本事,敢說這樣的大話?我先來鬥鬥。
”文泰來道:“陳老爺子,這奸賊辱我太甚,讓在下先上。
”餘魚同叫道:“他害死我恩師,我本領雖不及他,但要第一個打。
四哥,等我不成時你來接着。
”衆人都恨透了他,紛要争先。
陳家洛道:“咱們不如來拈阄。
”袁士霄道:“他不是我對手,我不打了吧。
”徐天宏道:“我們不是他對手,我和四嫂、九弟、十弟、十四弟、十五弟一起拈。
我們六個人合力鬥他。
”
張召重道:“陳當家的,咱們在杭州時曾有約比武,這約會還作不作數呀?”陳家洛知他要挑自己動手,說道:“不錯,那次在獅子峰上你傷了手,咱們說定比武之約延期三個月,現下正好完了這個心願。
”張召重道:“那麼我先陪陳當家的玩玩,另外衆位緩一步如何?”他和陳家洛多次交手,知他武功還遜自己一籌,如能将他擒住,用以挾制,或可設法脫身,倘若擒他不住,也要打死這個紅花會大頭腦,自己再死,也算夠了本。
徐天宏猜到他心思,叫道:“擒拿你這奸賊,若要總舵主親自出手,要我們紅花會衆兄弟何用?九弟、十弟、十四弟,咱們上啊!”衛春華、章進、餘魚同、心硯都欺上兩步。
張召重哈哈大笑,說道:“我隻道紅花會雖然犯上作亂,總還講江湖上道義。
哪知竟是沒信沒義的匪類!”
陳家洛手一擺,道:“七哥,他不和我見個輸赢,死不甘心。
姓張的,不論你使甚麼奸計,今日要想逃命,那叫做癡心妄想。
你上來!”張召重凝碧劍一抖,說道:“究竟還是你爽快,露兵刃吧!”陳家洛道:“用兵刃勝你,算得甚麼英雄?我就是空手接着。
”
張召重大喜,有了這可乘之機,那肯放過,忙道:“要是我用劍勝不得你空手,我當場自刎,用不到旁人再動手。
要是我勝了你呢?”陳家洛道:“那自有别位前輩和兄弟們接上。
你是盼我說:勝了我就放你走路。
嘿嘿,到了今天,你還不知已經惡貫滿盈麼?”張召重長劍一伸,喝道:“人生在世,有誰不死?死活之事,張某也不放在心上。
”陳家洛道:“在杭州提督府地牢之中,文四爺和我擒住你後饒你不死;獅子峰上、兆惠大營之外,又曾兩次饒你;日前在狼群,再教你一次性命。
紅花會對你可算得仁至義盡。
哪知你至死不悟,今日任憑如何,決不能饒了。
”張召重道:“你上吧,我也讓你四招不還手就是。
”陳家洛道:“好!”縱身而上,劈面兩拳。
張召重一矮身子,躲了開去,果然沒有還手。
陳家洛右腳橫踩,乘張召重縱起身來,突然左腿鴛鴦連環,跟着橫掃一腳。
照一般拳術,對手既然躍起,自然繼續攻他身子,使他身在空中,難以躲避,但陳家洛這一腿卻踢在他腳下空處,隻是時刻拿捏極準,敵人落下時剛好湊上。
這正是“百花錯拳”中的精微之着,令人難以逆料。
袁士霄見愛徒将自己所創拳術運用得十分巧妙,甚是得意,轉頭向關叨梅道:“怎樣?”陳正德接口道:“果然不凡!”
張召重見陳家洛突使怪招,不及閃避,隻得一劍“鬥柄南指”,向他胸口刺去。
陳家洛收腿側身,兩下讓過。
章進罵道:“無恥奸賊,你說讓四招,怎麼又還手了?”張召重臉一沉,更不打話,凝碧劍寒光起處,嗤嗤嗤一陣破空之聲,向陳家洛左右連刺。
陸菲青暗暗心驚:“這惡賊劍法竟如此精進,當年師父壯盛之時,似也沒如此快捷。
”提劍右手,凝神望着陳家洛,隻要他稍有失利,立即上前相救。
隻見兩人愈打愈快,陳家洛的人影在劍光中穿來插去,張召重柔雲劍法雖精,一時也奈何他不得。
旁邊餘魚同和駱冰扶着李沅芷,這時她已悠悠醒轉,隻覺臂上胸口,陣陣劇痛,睜眼見到餘魚同扶着自己,心中大慰。
餘魚同道:“痛得還好麼?待會請陸師叔給你接骨,你忍一忽兒。
”李沅芷微微一笑,又閉上了眼。
香香公主拉着姊姊的手,道:“他怎麼不用兵器?勝得了麼?”霍青桐道:“咱們有這許多人,不用怕。
”心硯焦急萬分,恨不得沖過去插手相助,問霍青桐道:“姑娘,你說公子沒危險麼?”霍青桐記起前事,白了他一眼,轉頭不理。
心硯大急,想要分辯謝罪,一雙眼又不敢離開陳家洛身上。
文泰來虎目圓睜,眼光不離凝碧劍的劍尖。
衛春華雙鈎鈎頭已被削斷,但仍緊緊握在手中,全身便如是一張拉滿了的弓一般。
駱冰腕底扣着三柄飛刀,眼光跟着張召重的後心滴溜溜地打轉。
李沅芷又再睜開眼來,忽然輕輕驚呼,向東一指。
餘魚同轉頭望去,隻見面前出現了一片奇景:遠處一座碧綠的大湖,水波清漪,湖旁白塔高聳,屋宇栉比,竟是一座大城。
餘魚同一驚跳起,但随即想到這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景色雖奇,卻盡是虛幻。
其餘各人凝神觀戰,都沒見到。
李沅芷道:“那是甚麼啊?咱們回到了杭州嗎?”餘魚同低聲道:“那是太陽光反射出來的幻象。
你閉上眼養一會兒神吧。
”李沅芷道:“不,這寶塔是杭州雷峰塔。
我跟爹爹去玩過的。
爹爹呢?我要爹爹。
”餘魚同允她婚事,本極勉強,隻是為了要給恩師報仇,一切全顧不到了,這時見她身受重傷,神智模糊,憐惜之念不禁油然而生,輕輕拍着她手背道:“咱們這就動身回去,我跟你去見你爹爹。
”李沅芷嘴角邊露出一絲微笑,忽問:“你是誰?”餘魚同見她雙目直視,臉上沒一點血色,害怕起來,答道:“我是你餘師哥,咱倆今兒定了親啊。
以後我一定好好待你。
”李沅芷垂下淚來,叫道:“你心裡是不喜歡我的,我知道。
你快帶我見爹爹去,我要死啦。
”
眼望遠處幻象,道:“那是西湖,我爹爹在西湖邊上做提督,他……他……你認識他麼?”
餘魚同心裡一陣酸楚,想起她數次救援之德,一片癡情,自己卻對她不加理睬,要是她傷重而死,如何是好?一時忘情,伸手把她摟在懷裡,低聲道:“我心裡是真正愛你的,你不會死。
”李沅芷歎了口氣。
餘魚同道:“快說:‘我不會死!’”
李沅芷胸口一陣劇痛,又暈了過去。
張召重這一掌勁力淩厲,她斷臂之外,胸口更受震傷。
這時張召重和陳家洛翻翻滾滾,已拆了一百餘招。
初時陳家洛的“百花錯拳”變招倏出,張召重又在強敵環伺之下,不免氣餒,手中雖有兵刃,卻也不敢莽進,一面要解拆對方古怪繁複、不成章法的拳術,一面要找尋空隙,想一舉将他擒住,再見陸菲青、駱冰、霍青桐等人手中似都扣着暗器,于是更加嚴守門戶,不敢露出絲毫空隙,以防旁人暗襲,這樣一分神,雙方打成了平手。
再拆數招,張召重心想:“再耗下去,是何了局?就算勝了這姓陳的小子,他們和我車輪大戰,打不死我,也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