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胡子上擊,腦袋必先低垂,暗罵自己愚蠢:“他胡子長在頭上,若要揮動胡子,自然必先動頭。
我竟然不擊其根本,卻一味與他的胡子纏鬥,實是大傻蛋一個。
”
心中定下了擊首剪須之計,這才聲言三招剪他胡子。
樊一翁一呆,見自己以半生功大留起來的胡子一絲絲落在地下,又是可惜,又是憤怒,一個起落,将鋼杖搶在手中,怒喝:“今日不拚個你死我活,你休想出得谷去。
”楊過笑道:“我本就不想出去啊!”樊一翁鋼杖橫掃,往他腰裡擊去。
馬光佐剛才與樊一翁厮打良久,着實吃了虧,這時甚是得意,大聲道:“老矮子,你相貌本就不美,少了這一大把胡子,那更是怪模怪樣之極了。
”
樊一翁聽了,咬牙切齒,手上又加了三分勁。
楊過與他相鬥多時,一直是與他胡子的柔力周旋,不知他臂力如何,見他鋼杖揮來,伸出剪刀去一格,隻聽得當的一聲巨響,手臂酸麻,剪刀己給鋼杖打得彎了過來,不成模樣。
就隻這麼一招,那大剪刀已不能再用。
旁觀衆人眼見楊過已然獲勝,不料兵刃一變,二人登時優劣異勢,樊一翁手持一件長大沉重的厲害兵刃,楊過卻是拿着一堆廢鐵。
公孫綠萼忍不住叫道:“楊公子,你不及我大師兄力大,何必再鬥?”
公孫谷主見女兒一再維護外人,怒氣漸盛,向她瞪了一眼,隻見她一臉的關切焦慮之狀,再向小龍女望去時,卻見她神色淡然,竟不以楊過的安危萦懷,當即轉怒為喜,暗想:“原來她對這小子并無情意,否則眼見他身處險境,何以竟不介意?”他哪知小龍女素知楊過智計百出,武功也在樊一翁之上,二人相鬥,他是有勝無敗,是以絕不擔心。
楊過将那扭曲的大剪刀抛在地下,說道:“老樊,你不是我敵手,快快丢下鋼杖投降了罷。
”樊一翁怒道:“你若赢得我手中鋼杖,我就一頭撞死。
”
楊過道:“可惜,可惜!”樊一翁叫道:“看招!”一招“泰山壓頂”,鋼杖當頭擊下。
楊過側身閃開,左足已踏住杖頭。
樊一翁雙手疾抖,甩起鋼杖。
楊過身随杖起,竟給他帶在半空,左足卻穩穩站在杖上。
樊一翁連抖幾下,始終未能将池震落,待要倒轉鋼杖,楊過右足邁出,竟從杖身上走将過去。
這兩下怪招在旁人與樊一翁眼中,自是匪夷所思,其實卻是古墓派武功中以絕頂輕功破長大兵刃的常法。
當年李莫愁在嘉興破窯外與武三通相鬥,站在他當作兵器的栗樹樹幹上,武三通始終甩她不脫,便是這門功夫。
樊一翁一怔之際,楊過左足又跨前一步,右足飛起,向他鼻尖踢去。
此時樊一翁處境狼狽之極,敵人附身鋼杖,自己若向後閃躍,勢必将敵人帶了過來,這一腳自是躲避不了,他雙手持杖,無法分手招架,而胡子被剪,又少了一件防身利器,情急之下,隻得抛下鋼杖,這才後躍而避了這一腳。
當的一響,鋼杖一端着地,另一端尚未跌落,已被楊過抄在手中。
馬光佐、尼摩星、潇湘子等齊聲喝彩。
楊過将鋼杖在地下一頓,笑道:“怎麼?”樊一翁漲紅了臉,道:“我一時不察,中了你的詭計,心中不服。
”
楊過道:“咱們再來過。
”将那鋼杖輕輕抛去,樊一翁伸手去接。
哪知鋼杖飛到他身前兩尺餘之處,突然向上躍起,樊一翁接了個空,楊過飛身長臂,又抓了過來。
馬光佐等采聲越響,樊一翁一張臉更是漲成了紫醬色。
金輪法王與尹克西相視一笑,心中暗贊楊過的聰明。
昨會周伯通以斷矛擲人,勁力即發即收,矛頭擲出後中途變向,此時楊過自是學了他這個法子。
隻是矛頭有四而鋼杖惟一,鋼杖沉重,轉勁不難,楊過此舉遠較周伯通為易。
但公孫谷主與衆弟子不知有此緣由,不免大為驚詫。
楊過笑道:“怎麼?要不要再來一次?”樊一翁胡子被剪,鋼杖被奪,全是對方用智取勝,要他認輸,如何肯服?大聲說道:“你若憑真實本領勝我,自然服你。
”楊過微笑道,“武學之道,以巧為先。
你師父頭腦不清,教出來的弟子自然也差勁了。
我勸你啊,還是改投明師的是。
”這話自是指着公孫谷主的鼻子在罵了。
樊一翁心想:“我學藝不精,有辱師尊,若是當真不能取勝,今日隻有自刎以謝師父了。
”一咬牙,猱身直上,楊過橫持鋼杖,交在他的手裡,說道:“這一次可要小心了,若再被我奪來,須怨不得旁人。
”
樊一翁不語,右手牢牢抓住杖端,心道:“再要奪得此杖,除非将我這條手臂割去。
”楊過叫道:“小心了!”和身向前撲出,左手已搭住杖頭,右手食中二指倏取他的雙目,同時左足翻起,已壓住杖身,這正是打狗棒法的絕招“獒口奪杖”。
先兩次楊過奪杖,旁人雖感他手法奇特,但看得清清楚楚,這一次卻連樊一翁也不明其中奧妙,隻是眼睛一霎,鋼杖又已到了敵人手中。
隻金輪法王武學深湛,又見識過打狗棒法,才知道楊過所使是這路棒法中的手段。
馬光佐叫道:”沒胡子的長胡子,這一下你服了麼?”樊一翁大叫:“他使的是妖術,又非真實武功,我如何能服?”楊過笑道:“你要怎地才服?”
樊一翁道:“除非你憑真實本領打倒我,小老兒方肯服輸。
”楊過又将鋼杖還他,道:“好罷,咱們再試幾招。
”
樊一翁對他空手奪杖的妙術極是忌憚,心想:“不論我如何占到上風,他抵擋不住之時,隻須突使妖術奪杖,終難勝他。
”于是說道:“我使這般長大兵刃,你卻空手,就算勝了,你也不服。
”
楊過笑道:“你是怕了我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也罷,我用一樣兵刃便是。
”
目光在廳中一轉,隻見大廳四壁光秃秃的全無陳設,一件可用的兵刃也無,院子中卻有兩株大柳樹,枝條依依,挂綠垂翠,他向小龍女望了一眼,說道:“你要姓柳,我就用柳枝作兵器罷!”說着縱身入庭,折了一根寸許圓徑的柳枝,長約四尺,長短粗細,就與丐幫的打狗棒相似,隻是不去柳葉,另增雅緻。
小龍女心中混亂一片,對日後如何已是全無主見,楊過在她眼前越久,越是難以割舍。
她當時獨自凝思,雖與楊過分手極是傷心,但想一了百了,尚可忍得,此刻這個人活生生的來到眼前,但覺他一言一動,一笑一怒,無不令她心動意蕩,欲待入内不聞不見,卻又如何舍得?她低頭不語,内心卻如千百把鋼刀在絞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