譜的武學之書,豈知竟是四卷《楞伽經》。
這楞伽經雖是達摩祖師東來所傳,但經中所記,乃如來佛在楞伽島上說法的要旨,明心見性,宣說大乘佛法,和武功全無幹系,這兩名惡徒盜去作甚?再說,楞伽經流布天下,所在都有,并非不傳秘籍,這覺遠又何以如此窮追不舍,想來其中定有别情。
”
隻聽覺遠說道:“這四卷《楞伽經》,乃是達摩祖師東渡時所攜的原書,以天竺文字書寫,兩位居士隻恐難識,但于我少林寺卻是世傳之寶。
”衆人這才恍然:“原來是達摩祖師從天竺攜來的原書,那自是非同小可。
”
尹克西笑嘻嘻的道:“我二人不識天竺文字,怎會借閱此般經書?雖說這是寶物,但變賣起來,想亦不值甚麼錢。
除了佛家高僧,誰也不會希罕,而大和尚們靠化緣過日子,又是出不起價的。
”
衆人聽他油腔滑調的狡辯,均已動怒。
覺遠卻仍是氣度雍容,說道:“這《楞伽經》共有四種漢文譯本,今世尚存其三。
一是劉宋時那跋陀羅所譯,名曰《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共有四卷,世稱《四卷楞伽》。
二是元魏時菩提流支譯,名日《入楞伽經》共有十卷,世稱《十卷楞伽》。
三是唐朝寶叉難陀所譯,名曰‘大乘入楞伽經’,共有七卷,世稱《七卷楞伽》。
這三種譯本之中,七卷楞伽最為明暢易曉,小僧攜得來此,難得兩位居士心近佛法,小僧便舉以相贈。
倘若二位要那四卷楞伽和十卷楞伽,也無不可,小僧當再去求來。
”說着從大袖中掏出七卷經書,交給身旁的少年,命他去贈給尹克西。
楊過心想:“這位覺遠大師竟是如此迂腐不堪,世上少見,難怪他所監管的經書竟會給這兩個惡徒盜去。
”
隻聽那少年說道:“師父,這兩個惡徒存心不良,就是要偷盜寶經,豈是當真的心近佛法?”他小小身材,說話卻是中氣充沛,聲若洪鐘。
衆人聽了都是一凜,隻見他形貌甚奇,額尖頸細、胸闊腿長,環眼大耳,雖隻十二三歲年紀,但凝氣卓立,甚有威嚴。
楊過暗暗稱奇,問道:“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覺遠道:“小徒姓張,名君寶。
他自幼在藏經閣中助我灑掃曬書,雖稱我一聲師父,其實并未剃度,乃是俗家弟子。
”楊過贊道:“名師出高徒,大師的弟子氣宇不凡。
”覺遠道:“師非名師,這個徒兒倒真是不錯的。
隻是小僧修為淺薄,未免耽誤了他。
君寶,今日你得遇如許高士,真乃三生有幸,便當向各位請教。
常言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張君寶應:“是。
”
周伯通聽覺遠噜哩噜蘇說了許久,始終不着邊際,雖然事不關己,卻先忍不住了,叫道:“喂,潇湘子和尹克西兩個家夥,你們騙得過這個大和尚,可騙不過我老頑童。
你們可知當今五絕是誰?”尹克西道:“不知,卻要請教。
”
周伯通得意洋洋的道:“好,你們站穩了聽着:東邪、西狂、南僧、北俠、中頑童。
五絕之中,老頑童居首。
老頑童既為五絕之首,說話自然大有斤兩。
這經書我說是你們偷的,就是你們偷的。
便算不是你們偷的,也要着落在你們兩個厮鳥身上,找出來還給大和尚。
快快取了出來!若敢遲延,每個人先撕下一隻耳朵再說。
你們愛撕左邊的還是右邊的?”說着磨拳擦掌,便要上前動手。
潇湘子和尹克西暗皺眉頭,心想這老兒武功奇高,說幹就幹,正自不知所措,忽聽覺遠說道:“周居士此言差矣!世事擡不過一個理字。
這部楞伽經兩位居士若是借了,便是借了。
若是不借,便是不借。
倘若兩位居士當真沒有借,定要胡賴于他,那便于理不當了。
”
周伯通哈哈大笑,說道:“你們瞧這大和尚豈非莫名其妙?我幫他讨經,他反而替他們分辯,真正豈有此理。
大和尚,我跟你說,我賴也要賴,不賴也要賴。
這經書倘若他們當真沒偷,我便押着他們即日起程,到少林寺中去偷上一偷。
總而言之,偷即是偷,不偷亦偷。
昨日不偷,今日必偷;今日已偷,明日再偷。
”
覺遠連連點頭,說道:“周居士此言頗合禅禮。
佛家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之際,原不必強求分界。
所謂‘偷書’,言之不雅,不如稱之為‘不告而借’。
兩位居士隻須起了不告而借之心,縱然并未真的不告而借,那也是不告而借了。
”
衆人聽他二人一個迂腐,一個歪纏,當真是各有千秋,心想如此論将下去,不知何時方休。
楊過截斷周伯通的話頭,對尹潇二人說道:“你二人幫着蒙古來侵我疆土,害我百姓,早已死有餘辜。
今日一燈大師和覺遠大師兩位高僧在此,我若出手斃了你們,兩位高僧定覺不忍。
我指點兩條路,由你們自擇,一條路是乖乖交出繹書,從此不許再履中土。
另一條路是每人接我一掌,死活憑你們的運氣。
”
尹、潇面面相觑,不敢接話。
他二人都在楊過手下吃過大苦,心知雖一掌,卻是萬萬經受不起。
尹克西心想:“隻須挨過了今日,自後練成武功,再來報仇雪恥。
衆人之中,隻有覺遠和尚最好說話,欲脫此難,隻有着落在他身上。
”說道:“楊大俠,你我之事,咱們以後再說。
你武功遠勝于我,在下是不敢得罪你的。
至于有沒有借了經書,還是讓覺遠師跟咱們兩個細細分說,這件事可沒礙着你楊大俠啊?”
楊過尚未回答,覺遠已連連點頭,說道:“不錯,不錯